这句话说得十分动听,一副爱护小妹的嫡姐模样,晏绥九知道她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在告诉她,就算是先挑锦缎也是她晏淮清让的她。
晏绥九弯腰去摸锦匹,她其实并不爱这些,以往心中满是嫉妒,无论什么都要与晏淮清去争,晏淮清说给她四匹,她偏要六匹。
和记忆中一样,当晏绥九手触及到其中一匹宝蓝锦缎时,晏淮清眼中出现一种不舍。像是很喜欢这匹锦缎,生怕晏绥九选了去。若是以前,晏绥九十分得意的挑走,然后去欣赏晏淮清眼中的不甘。然,今日,她来回抚摸宝蓝绸缎,“江宁织造不亏是为宫中进贡,这料子摸着十分舒服。”
“只是妹妹肤色白皙,嫡姐觉得,这宝蓝与你并不相搭。”晏淮清道,“倒是这绿宝石十分适合妹妹。”
晏淮清盘算着,晏绥九定要这宝蓝,届时她再说个三言两句,晏绥九这性子与自己纷争定是少不了的。却见晏绥九青葱白指跳跃到绿意盈盈的锦匹上,“妹妹记得姐姐有支碧玉簪,这只碧玉簪是姐姐十六岁生辰大哥送的礼物,妹妹远远见这只碧玉簪头上的翡翠,周身通盈,颜色纯正,想来定是最为昂贵的帝王绿翡翠。姐姐若是以衣配玉,定是惊为天人。”
见晏绥九中计,晏淮清笑道,“姐姐已经有一件绿色襦裙了。”
“可有宝蓝?”
“不曾。”
“既是嫡姐缺一件宝蓝衣裳,妹妹便将这宝蓝让给嫡姐。”晏绥九话锋一转,睚眦必报道:“以往都是嫡姐挑庶妹剩下的,嫡姐爱护小妹,妹妹很是感动,只是哪有不分长幼先挑的道理呢,莫说这匹宝蓝,这匹绿宝石与姐姐也相搭,庶妹尽都让给姐姐。”
晏绥九一番话说得十分巧妙,只说长幼,不说嫡庶尊卑。她晏淮清一个嫡女,今日还得庶女退让才能得一匹锦缎,说出去只怕叫人笑掉大牙。
晏淮清有些恼,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案上那支翰珍毛笔,心中更是恼怒,她望向案上宣纸上的整齐的大字,忽而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道,“皆说妹妹京城第一才女,嫡姐想请妹妹指点一二。”
“哦?”晏绥九顺着她目光望去,“嫡姐尽管说便是。”
“便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做两言诗,不晓得秀外慧中非一日之仪,能否匹配?”晏淮清手里拿着一张宣纸,但看纸上满满写着寒字。
江重虽小,诗律虽不甚精通,但晏淮清言中明显的贬义任谁也听得明白。她是在嘲讽晏绥九今日故作仪态。
晏绥九笑了笑,仿若没听懂她话里满满的恶意:“妹妹心里几点墨,嫡姐还是清楚的。说不上指点,却觉得搔首弄姿非一日之陋倒是能接上嫡姐上句。”
晏淮清今日穿的粉红,虽然端庄,却又透着一股女儿家的媚态,晏绥九骂她搔首弄姿。气氛一时僵到极点,江重抬头偷觑针锋相对的二人,但见晏淮清作出虚心讨教的模样。“天地一轮明月,照软玉獐头鼠目。”
“世间数盏明灯,亮千金满脑肥肠。”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晏淮清冷道,“淑女窕窕,东施效颦,路迢迢。”
“软玉皎皎,邯郸学步,摔跤跤!”说罢,似乎是想到晏淮清摔出一个狗啃屎的姿势,晏绥九不禁笑出声。
晏淮清气结,晏绥九骂人实在太狠,丝毫不顾面子,在场下人这么多,她当真是颜面丢尽。只是她还未找到台阶下,便听见晏绥九笑声戛然而止,继而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幽幽的荡,骤然划破屋内因炭火燃烧的温热,“嫡姐今日梳的可是惊鸿髻?不知嫡姐可知,惊鸿髻是隋唐伺候永泰公主的佣女所属,父亲身居高位,你身为晏家长女,将自己比作伺候的女佣,可是为那般?是不满父亲还是不满大梁?”
不等晏淮清出声,晏绥九大力拍在书案上,力度之大,竟将案上的书卷震落在地,“是哪个大胆的奴才为大小姐梳的惊鸿髻?”
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千钧之势,了春腿一软竟跪了下去,她抬头,只看见被掌风带起在空中肆虐的黑发,“回二小姐,是…是奴婢。”
晏绥九冷眼瞧着了春,“枚於,去请管家执鞭刑。”
了春悚然色变,鞭刑便是要将受罚人裤子扒下,刑具便是一根长鞭,当众人的面,抽打受罚人的臀部。且不说长鞭有着倒钩,每次抽打能刮走一块皮肉,了春今年才十五,还未婚嫁,若是当着众人的面露出臀,来日她有何脸面见人?
“你敢。”晏淮清闻言咬牙切齿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晏绥九是真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了春是嫡姐的人,妹妹本无权责罚,妹妹此番便是得罪嫡姐也不得不做。妹妹体谅嫡姐护人心切,但是嫡姐好生想想,堂堂太师长女与奴才梳同样发髻,竟父亲颜面置于何处?我若不罚,只能禀告父亲。父亲若是知道此事,了春便不只是鞭刑如此简单,嫡姐好生想想吧!”
晏淮清一时语塞,她看着枚於出门唤人,了春不断向晏绥九磕头,每一下,都仿佛是在折辱她。只是想到父亲若是知道此事,那后果就连她也承受不住,思及此,她仿佛认命般不再言语,只怨憎的看着晏绥九,那目光带着刀剑,想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