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泌的确是与太子一同向西逃难的,只是因为遇到了营啸,很多禁军夺营而逃,他在混乱之下竟被乱军裹挟至此。
听了李泌简明扼要的陈述之后,秦晋的心中竟又不由自主的悬起了一块大石头。得知发生了营啸之后,即将追上李隆基父子的喜悦一股脑被掩盖了下去。
按道理李泌作为太子的亲随,与太子绝不会太远,既然此人都被乱军裹挟至此,那么太子的情形想必也不会乐观。
“圣人和殿下如何了?”
秦晋明知道这个疑问不可能在李泌那里得到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事实也果如预料一般,李泌又是涕然泪下。
“李某于乱军之中,圣人和殿下究竟,究竟……”
哽咽之下,他竟再也说不下去,只呜呜的哭了起来。
秦晋不禁为之恻然,虽然李泌与自己有仇,但这份发自内心的悲伤,却是令人唏嘘不已。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上,又有几个人会为非亲非故的他人伤心若此呢?
当然,秦晋知道李泌哭的绝不是李隆基,这货恐怕巴不得李隆基早点翘辫子,他哭的太子李亨。也许,在李泌的潜意识里,李泌的处境一定极为不妙,凶多吉少。
刚想开口劝慰李泌几句,但秦晋忽的顿住了,一个念头陡然从脑子里蹦了出来。李泌恨不得李隆基早一日滚下皇位,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己急急若此的追赶李隆基,难道就是为了唐朝再迎回一个老迈昏聩自私至极的天子吗?
心念电转间,秦晋的目光忽而聚拢,又骤然发散,反倒将李泌看的莫名其妙,不知其在动着什么念头。
“太子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秦晋的一句开场白还未说完,李泌就冷笑着将其打断。
“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当初若不是你,太子早就登得大位,又缘何会有今日之危?”
倒是跟在秦晋身旁的一名亲随看不下去了,指着李泌的鼻子骂道:
“这夯货。不是你心怀恶念,半路劫杀使君,太子殿下焉能如此?自己失心阴谋累及太子殿下,却将责任怪罪于旁人,当真好生无耻!”
秦晋身旁的亲随大多是从新安一路带过来的人,对秦晋忠心耿耿又全程目睹了兵变的始末。在李泌突施暗杀之前,秦晋可是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辅助太子,甚至还曾为了劝说太子出面而语重心长。
在秦晋的亲随看来,太子之所以在兵变中狼狈落败,完全是李泌利欲熏心,以为胜券在握就妄图大权独揽,打算在太子得位之前先一步干掉用力有功的秦使君。
“你 ,你,满口胡言,胡言……”
李泌的声音陡而尖利,然则底气终究是不足了,原本尚算挺直的腰杆也萎顿了下去。
“不,没有,我没有连累殿下,没有连累……”
秦晋的亲随在无意之间戳中了李泌的心病要害。在被下狱的日子里,他甚至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急于求成干掉狼子野心的秦晋,也许太子就不会落得个幽禁等待被废的下场。纵观古今,但凡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李隆基不会放过他,新太子也不会放过他。
在悔恨与折磨中,李泌逃避又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因为他的失败,才导致了太子如今的惨况。
退一万步讲,就算秦晋狼子野心,在那之前终究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假如……
“夯货,莫要装傻,再无端冤枉使君,有你好看……”
斥骂声将李泌从心病中又拉回了现实,再看向秦晋时,整个人的气势与刚刚已经判若两人。
秦晋默不作声,只站在原地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而秦晋的亲随见秦使君没有喝止自己的意思,胆子也更大了,继续指斥着李泌。
“向你这种沽名钓誉,争权夺利的人老子见多了,除了阴谋暗算又做过啥好事了?俺们使君在河东一无朝廷粮草支援,二无朝廷救兵,仅凭着一腔子热血硬生生消灭了蔡希德部数万人,一举把叛贼赶出了河东,又岂是你这只知道阴谋暗算的鼠辈能够指责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问问自己都做过什么对社稷有功之事,自己配……”
秦晋的亲随嘴皮子很利索,说话就像连珠炮,句句都戳中了李泌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