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午时,战场上再度响起了阵阵金铁交击的声音,攻城的大军就如潮水一般撤了回来,撤回来的攻城士卒们似乎也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包扎着伤口,清理着武器,甚至还若无其事的开着玩笑。
这是一支无论从精神上还是战斗力上都堪为翘楚的军队,远处尘埃落定,城墙上斑驳一片,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的痕迹。城门门楣上两个篆刻的大字赫然其上,“同州”!
同州就是冯翊郡的郡治,在天宝年以后,天子下诏改州为郡,改州刺史为郡太守。因此在朝廷的往来公文上,同州一词已经消失了近十年,但同州的地名在此地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附近世代居住的百姓们豪绅们却仍旧眷恋旧名,乃至城门上的旧有刻字都没坐更改,仍旧为同州。
攻城的大军正是在蒲津发动叛乱的皇甫恪,皇甫恪带着数万大军几乎将同州城围了水泄不通,城中守军最初开试图与之一战,但在经历了两次惨败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出征的打算,只能坚守而以待援军。
事实上,同州城的守备本就空虚,因为此地乃京畿三辅,紧邻大唐帝国的都城长安,受到长安驻军的福泽,平素里根本就不用驻军。郡太守此时可堪一用的也仅仅是地方上大举倡导的团结兵而已。
团结兵于去岁在各地恶规模并不大,只是在秦晋以团结兵起家以后,先后击败了孙孝哲和崔乾佑,这使得天子以及朝廷越发对团结兵加以重视。在朝廷正规军不足的情况下,命令各地组建团结兵以期在关键时刻能够有反击的能力。
也正是借着编练团结兵的光,在皇甫恪突然袭击之下,冯翊郡的郡太守凭借着城中的团结兵与之周旋了达旬日之久。
只城中的守军不知何故,皇甫恪的叛军明明实力超群,却似乎对同州城有些力不从心。
“皇甫将军,北洛水有了动静!”
“战况如何?”
皇甫恪出身自将门之后,与那些军中凭借苦力死战而起的粗人不同,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又身受父亲的熏陶,因此而允文允武。他放下了手中书卷,慢慢抬起头来,炯炯的眸子中迸射出灼人的目光。
“周校尉已经和神武军交手了,咱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走,随我去观战!”
周匄的埋伏的北洛水右岸距离皇甫恪的中军所在地不过五里的距离,但是在北洛水左岸有一处高坂正好挡住了北洛水右岸的视线,因此就算身处北洛水的左岸,也绝难发现位于高坂以北的大军。
皇甫恪仅仅带着十余护卫骑马登上了高坂,拢目远眺,只见北洛水右岸果真陷入了大战之中。但很快,他的眉头紧锁了起来,因为战局的趋势显而易见,周匄所部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
尽管战场上尘土漫天,但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皇甫恪还是判断出了的大致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五千之数。
仅凭这个数目判断,与周匄交战的也绝不是援军。
“将军,下令攻击吧,再晚一点,周匄可能就顶不住了!”
皇甫恪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
“周匄咎由自取,能让他战死疆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军说朝廷派遣的援军是北衙三军之一的神武军,而神武军的主将秦晋又是威名在外,如果不能一击即中,一旦与之胶着起来,吃亏就是咱们。”
皇甫恪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局势于他而言要严重的多了。他们在冯翊属于孤军奋战,没有粮草,没有援兵,如果不能全歼神武军的主力,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才对同州城“屡攻不破”,为的就是等着秦晋的主力仓促而来,然后周匄以五千死士做诱饵,引得他们半渡之时,大军再做全力一击。
但事态的发展往往超乎预料,先是一队千人左右的胡狗骑兵将周匄部冲的险些溃散,索性对方没能贸然进攻,紧接着又是一股非主力的人马打了过来,周匄也是不争气,竟然在与之数目几乎相等甚至比之还少的面前极为被动,甚至有再次溃散的危险。
思忖了一阵之后,皇甫恪还是决定暂不出击,因为一旦暴露了伏击的计划,便只能正面相抗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就算周匄不幸战败溃逃,不利的影响也仅止于此,这股惨胜之下,在主力到来之前也绝不敢轻易渡河追击,如此一来,就给了周匄溃兵重新聚拢和反击的机会。
总而言之,不打草惊蛇才是皇甫恪的第一要务,甚至于周匄的战败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以使生出轻敌之心。
不过皇甫恪身边的佐将却不明白主将的心思,大为忧虑的催促着皇甫恪赶快派兵夹击。
“看着吧,周匄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皇甫嵩事前从反复的推演过,长安的军队并不多,而且刚刚经历过兵乱,能够派出一支神武军来就已经是极限了,只要打败了前来增援的神武军,将至少为他们赢得三个月以上的应对时间,而在三个月中存在的变数则太多了,恶可以使他从容的计划和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