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韦见素的府邸与秦晋的府邸仅仅有一街之隔,前者在坊内大街之左,后者在坊内大街之右。陈千里毫不犹豫的转向了左侧,大步流星登上门前台阶,用力的拍响了门环。
门环乍响,里面立刻就有人警惕的问道:
“哪个敲门?”
陈千里能感觉得到,门缝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自己。
“某乃龙武军长史陈千里,有紧急要事,求见韦相公!”
里面的声音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痛快回答了陈千里。
“相公交代下来,非常时期,不见外客!长史君见谅,请回吧!”
陈千里素问宰相之首韦见素有谨慎胆小之名,现在得到了韦府家丁的答复后,心道果然是如此,但他仍旧不肯放弃希望,毕竟现在唯一可以借助的也只有韦见素其人了。
“请禀报韦相公,陈某之事关乎天子安危,天下危亡,如果他不想做大唐的罪人,尽可避而不见。”
一番声色俱厉之下,里面的声音立时就透出了浓浓的惊惧之意。
“请,请长史君稍,稍后……”
陈千里静下心来,听得到里面的人踩着慌乱的步子走了,便只安心的等着,看看韦见素究竟肯否接见自己。
这一等就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陈千里愈发的不耐烦,眼下是分秒必争的时刻,晚上一步都可能发生再难逆转的大事。与此同时,阵阵怒意也在陈千里的心头涌了上来,天子蒙尘,旁人独善其身也就罢了,你韦见素忝为宰相之首,居然也做这等尸位素餐的事,比起叛逆来还要可恶。
陈千里怒气冲冲,回头便像招呼身后的随从将韦府大门撞开,今日这老东西别想独善其身,自己就在门外,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孰料话未出口,韦府的大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朱漆偏门四敞大开,却见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出来。
这个中年人陈千里认识,正是韦见素的儿子,门下给事中韦倜。
但见韦倜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冲着陈千里就是深深一恭。
“家严特地吩咐韦倜亲迎陈兄,来的迟了,莫要见怪!”
韦见素能让韦倜亲自出迎,这对于区区龙武军长史而言,已经是难得的隆重了,陈千里还能说什么?便也客气还礼。
“陈某来的孟浪,但确有大事要与韦相公商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千里只说大事,却不细说,自然是不想与韦倜知晓,韦倜便尴尬的点点头。
“理解,韦倜理解长史君的心情,请!”
韦倜也不再与之虚言啰嗦,便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
“陈长史是说,有意让老夫出面,振臂一呼?”
韦见素的面色很不好看,昨天一早他便得到了兵变的消息,但具体是谁发动的兵变,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却不甚了了。今日曾遣了信服出坊去打探,得到的结果也是似是而非的,扑朔迷离。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确认了,神武军参与其中,龙武军也参与其中。
韦见素身为宰相之首,此时却对长安城内的突发状况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家中暗暗揣测着,这次兵变的真正幕后之主是哪一个。太子李亨的名字似乎呼之欲出,但这也有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比如,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乃是天子的信臣,怎么可能站在了太子的一方?
最后还是韦倜提醒了韦见素,言及今次兵变一定是“厌胜射偶”一案所导致的,同时又拿汉武帝征和年间的“巫蛊之祸”做比,言语中竟似直指天子老糊涂了。
韦见素严厉的斥责了韦倜,让他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可再提及这种说法,否则边有可能给韦家招来大祸。
但是,韦见素既然身为中书令,又是宰相之首,便是想避祸,祸事也会上赶着找上来。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陈千里龙武军长史的身份,让韦见素大为皱眉,心道,终究是躲不过去了,只得让韦倜亲迎此人进来。
然则,韦倜却清楚陈千里的底细。
此人与秦晋同出新安县廷,亦曾做过秦晋的佐吏。现在此人亲自上门,可不可能是为了秦晋而来呢?
这却是韦见素所没想到的,然而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原本,韦见素以为,陈千里此人一定与秦晋同穿一条裤子,但现在看来,竟似有意与之唱对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