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的车马队进入了位于胜业坊中的府邸,李狗儿屁颠屁颠来到轺车之侧,他前些日子曾拦着中郎将不让进门,不但没被撵出府去反而还得到了重用,羡煞了一干府中奴仆。但那些人也知道,这都是时也运也,嫉妒不来。
府中的奴仆们更多的则是庆幸,早前曾听说他们的这位新主人是一位杀人无数的将军,青龙寺外数千颗冻成冰坨的胡狗首级至今还堆放在那里,见闻之人无不悚然动容,都以为秦晋是个暴躁狠辣的武夫,可见面之下竟是个文质彬彬的人,而且性格也难得的厚道。
奴仆们的一生所计都着落在家主身上,如果摊上个暴躁刻薄之人,便要忍受一生煎熬。秦晋轻描淡写处置李狗儿的手段使得这些人大为松了一口气,都暗暗称道,中郎将战阵上杀敌无情,对府中的奴仆们倒是很温和,摊上这样一个好主人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府中原本就有负责日常杂物的家老,训斥了李狗儿轻挑的行径后,便执礼甚恭的行礼问候,请示秦晋可需要备下酒肉热汤款待客人。
秦晋摆摆手,刚想让这些兴师动众的奴仆们不必如此麻烦,简单收拾收拾,睡上一觉即可,但听到哪热汤二字,便觉身上奇痒。
“也好,备好了热汤,洗洗解乏!”
家老领命后,沉着脸轰散了围上来的奴仆们,又亲自去张罗着,准备热汤,若是给新主人留下了管制不严,能力不逮的印象,那就糟糕了。
见此情景,陈千里也不禁咋舌,这等前呼后拥,万人敬仰的场面,若是轮到了自己第一感受定然是受窘到了极点,或是因为见识浅薄,不知所措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看秦晋倒是处之泰然,举手投足,出言吩咐,完全没有半分的迟疑,仿佛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
然而陈千里却知道秦晋的底细,在新安县时,虽然是流内品官,从九品上的县尉,但终究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加之出身寒门,家境贫穷,身边连一个仆从都没有,若非县廷公派的杂役负责生活起居,便于庶民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不知根底的人,没准就会认为秦晋原本就是富贵人家的郎君。陈千里又是暗暗赞叹,随着新安一战之后,他似乎又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秦晋。
陈千里没有心思洗澡,婉拒了秦晋的好意以后,便在府中奴仆的引领下去往客房,此刻的他酒意上头倒在榻上便鼾声大作,呼呼做起了大梦。
秦晋到这个时代以来几乎没好好洗过澡,因为条件局势所限,至多就是以布巾浸透了温水,简单擦拭一番。
家老安排好一应事宜后便不再露面,李狗儿引着秦晋到了卧房门口也止住脚步,甚为恭敬的垂手侍立,此前乍见秦晋时的兴奋也已经隐隐退去。
秦晋焉能看不出来,这活泼好动的少年人一定是挨了府中家老的训斥,压住了兴奋情绪,规矩了不少。不过,这座占地不小的宅院虽然名为中郎将府邸,但对他而言与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也没什么区别。
他在这里找不到家的感觉,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家人,父母与女友早就与他成为隔世之人,一扇房门在身后合上,整个人立刻就置身于温暖与光明中,然而孤独之感却更加明显了。绕过正对房门的屏风,便可见到房间四角处放置着炭火铜盆,里面的火炭正在劈啪作响。
一道帘幕将房间分为内外两室,透过帘幕,隐约可见水汽缭绕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