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熙从来没有想过人的生活可以过得如此悲惨,不说温饱,就连最基本的果腹都做不到。但是也同时佩服老太太的坚毅,生活艰辛不给她活路,可是她不但能坚强地挣扎着活了下来,还用尽最大的努力去养育自己的骨肉。
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用原主多年来积攒的零花钱把老太太送去了医院。
虽然这件事情发生后,她被妈妈狠狠地教育了一顿,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救了一条人命。
“楚伯伯,您老出马啊,真是一个顶俩!”韩晓熙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卷钱还有一小袋子约莫三斤重的玉米面放在桌子上“这些是用来收东西的钱和票,要是有什么好物件,您再跟我说。这些粮食是给您老的报酬。”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包里拎出来一个小瓶子,贼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道:“这是特意给你弄回来的好货,省着点儿喝。”
楚老头一听眼睛都亮了,忙接过来打开瓶盖闻了闻,果然是酒。
“丫头,你这背包可真是百宝囊!什么好东西都能拿得出了来。”说完,他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肃,话题一转,有点儿意味深长地又道:“不过升米恩斗米仇,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韩晓熙手下一顿,眼神暗了暗,随即指了指瓶子笑道:“楚伯伯,您这么说不怕以后喝不到这个啊?放心吧,也就是在您这儿,换了别人,我这儿连个窝窝头都没有。”
楚老头一听,赶紧把瓶子给揣到怀里道:“你这小丫头,老头子我这可是冒了天大的危险给你捣鼓这些东西,却什么也不能缺我的酒。去去去,赶紧拿了东西走人,省的你于奶奶等着急了,再颠颠地跑过来跟我要人。”
韩晓熙也知道老头这是急着要喝两口,也不再多留,利落地把书放进包里,往于奶奶家那边走去。
于奶奶就是她当时救下的那位老太太,也是徐亦凡的外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番故事。
胡局长和于奶奶祖籍河南,是青梅竹马成的婚。早先年那会儿,胡局长追随红军干了革命,于奶奶就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老家侍候公婆。大儿子和大闺女长大了以后,也跟着胡局长去了部队上,她就带着幺儿幺女继续留在老家照顾老人。
42年的时候,河南遭了灾,村里人没了活路只能拖家带口地往外地逃难。她一个女人带着老的,拖着小的,又联系不上正四处打仗的男人和孩子,只能收拾了家里,去离乡最近的洛阳讨生活。
然而千辛万苦到了洛阳,身上带的粮食,盘缠也终于是山穷水尽,看看饿的爬不起来的公婆,皮包骨头的儿女,她只能狠狠心把自己给卖了,换了十斤的小米救了公婆儿女的命。
买她的是个人贩子,一路上买了不少人,也卖了不少人,可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好出手,辗辗转转一直到阜新地段儿,才被当地县城的一家大户给看中了,买了下来。
这大户买下她,也不是为别的,就是看中她屁股大,好生养,一门儿心思就在她身上寻摸着生孩,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也还好她肚子争气,过了两年还真被她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可她一个被买回家的下人,哪有资格替主家抚养唯一的独苗苗?所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房太太把孩子从她身边抱走。而她,则继续留在这家里被当成下人婆子一样使唤。
就这样,日子就过到了解放后,主家被当做土豪给打倒了,儿子也变成了资产阶级的小崽子,一家三口被下放到农场接受再教育。而她则是跟主家划清了界限,翻身农奴做主人,被留在了城里。
按理说,事情到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可以重获自由,重新回到丈夫儿女的身边,可是她一个被玷污了的女人不愿意再回去拖累家人,就这样一个人艰难地生活了下来。
而且,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尽管他不被养在自己身边,可还是她生下来的骨血,早些年她靠着胡火柴盒,拣煤渣积攒下来的积蓄,都被她寄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农场,以期小儿子能够过得轻松一些。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因为吃观音土被韩晓熙送去医院救治,恰好那会儿胡局长也因旧伤复发住院,两个人才能在近二十年后再次相遇。可惜,物是人非,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逾越不过去的鸿沟。不说身份上的差距,单说胡局长解放后已经再娶,她就没有办法再回到当初属于她的那个家。
不过,上天还是怜悯她的,虽然不能跟家人相聚,但几个儿女们都还惦记着她。他们为了老娘生活的舒服些,给她在县里置了栋小院子,平时好吃的好用的也都不忘寄给她,现在生活的倒也算是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