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排佩剑烟衣侍卫站在慕息泽书房,他的书房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多的人。今日柳叔午时来敲门再请他用膳时一开门着实被吓了一跳。
慕息泽培养的高手他是见过一两个的, 轻易不会用, 即使以往有事前来复命或者是接收特殊的任务通常一个足矣,两个至多。而今日,清一色穿着打扮的烟衣男子一开门竟有足足二十几个, 柳管家想许是慕息泽找了所有自己以前精心培养的手下。
“是,殿下。”
柳管家还是摇摇头退出了书房, 这半个月来每日得到的回答皆是一样。
左不过每日如此,慕息泽从来没有好好按时用过一餐。黄色的烛光每晚过了亥时也不会熄灭,早晨又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有几日天蒙蒙亮便见他在院中练剑,院中的树木枝叶纷纷扬扬被削了一大片;又有几日就算日上三竿去敲门也无人应答, 不知是在睡觉还是不愿回应。
只有这些剑卫每日来的正午时分,慕息泽是必然很清醒地呆在书房的。
“人还是没找到吗?”
这是柳管家合上门前听到的慕息泽的一句问话, 语气冷而淡。他只能摇摇头, 正要转身离去,却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宁澜。
柳管家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忙上前跑到他面前道:“宁公子,你还是劝劝殿下吧。恐怕只有你的话他还会听了,这都半个月了, 我是从未见过殿下如此样子过啊。”
宁澜看着柳管家额上皱纹深的很,一双眼里很是沧桑,只得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随即点点头,平和道:“柳叔,你先去忙。我等会儿劝劝他。”
像是塞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柳管家点了点头便慢慢走了。他何尝不知慕息泽是因为谁而变得这般,那女子走了,仿佛将殿下的心魂全部带走了。
宁澜知道此刻慕息泽仍在房内盘问那二十几个人,他从前旁听过一次便不想再进去尝试一下这样的滋味。就算是审问犯人也不必如此仔细——
去了哪里,向什么人打听,问了哪几句话,答了哪几句话,是否有犹豫,是否有和她相似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人出现过,一字不差,还必得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来。
每个人都要这样问过一遍,每个人皆战战兢兢恨不得用笔记下所有问过的人的外貌和说的每一个字,好应对慕息泽那些如针尖一般又细又锋利的问题。
宁澜负手等在门外,看着书房前那些零零落落,纷洒在地的草木,摇了摇头,他知道慕息泽今日定是晨起舞剑了。这个习惯他从前也有,只不过自从回宫后就很少再这样晨起练剑。他的剑术已经是少有对手,因此即使与别人过招,他也不会用剑,通常不用武器便可在几招之内制服对手,也只有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才会用剑。
近来,据他知道的,只用过一次,便是那次同夏念去寺院遇袭,抢了慕正凛剑卫的青蚀剑。
如今练剑,没有适逢的敌手,还舞得杀伤力这样大,也只是在泄闷,泄愤,泄恨或泄痛罢了。
后面门开了,一排佩剑的人出来了,只是皆神情严肃,有些还低着头皱着眉,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宁澜手掌轻轻握了握手中的扇子,才进了璟铉局。
面前仍是一个雪白衣衫的男子端端坐在桌案旁,一头墨发随意披在身后,若有所思般望着前面。
只是前面是刚刚进门的宁澜,慕息泽仍是眼睛也未眨一下,神情丝毫未变。
他并非在望着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
“殿下。”宁澜坐到了桌前,见慕息泽仍然没有理他的意思,便用扇子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何事?”慕息泽收回不知放到了哪里的目光。
“我没事,是你有事。你派的可是最精锐的二十几个剑卫,就是要刺杀一百个人现在也该办到了。只是如今已经找了半个月……算了吧。”
“我就不信,她还能躲到天涯海角。我会找到她,一定会找到她”
慕息泽眼里似是忽然有跳动的火苗,只是那火苗在他闭眼一刻又消失了,再睁眼时便只剩下那火苗熄灭后的寂然。
宁澜皱眉,正想拿起桌上茶壶倒一杯茶,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滴水,只得再度放下道:“那时情况危急,京中谣言四起,公主想要自保也无可厚非。她要是存心躲着你,必然是不想被你找到的。”
“她竟然会信,她怎么能信?”慕息泽嘴唇颤颤,眼里震愤,“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问问她怎么会那样冷心离去。”
——今日一诺,此生不渝。
念念,你真的很会说话,很会勾心,很会骗人。
宁澜看着慕息泽眼中忽而闪过喜色和悲伤,只是到最后都成了怨愤。
这个无半点男女之情的人,自然不懂慕息泽眼中怎会同时容下这许多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