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个小时里,范招依旧保持着原来姿势, 甚至连翻身一下都不敢。
不是不想找三个舍友求救, 可她们三个也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 因为家庭的关系, 范招曾经没少根据这方面查资料,她的父母虽然不给她吃喝,但自从小时候一次殴打引来警察后,就再也没有对范招动过手。
对待一个孩子, 不需要直接上手打,无论是大声呵斥还是冷暴力,都足以让小小年纪的她乖乖听话。
范招却并没有如父母想的那样,她并不是从小就在这种家庭中长大,而是由奶奶抚养, 被树立了正确三观后才重新回到这个家中, 这才没有被养成了一个只知道听从父母命令的傀儡布偶。
但同时范招也清楚知道, 在没有成年拥有独立能力之前,她离不开这个家。
即使曾经被殴打到伤痕累累,报警后不还是在警方调节后又送了回来。
她的身体里留着那一对夫妻的血,这就是原罪。
没有证据,就算是报警,向她的朋友求助, 也无济于事。
范招平时就算是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目前所能想到的,只有搞清楚他们到底要让她去做什么。
是要把她卖给别人吗?
可她是未成年, 那对夫妻就不怕坐牢吗?
想到这里,范招甚至有些期待他们真的做出犯法的事情然后去坐牢了。
她宁可成为孤儿,被扔到孤儿院里面去,都不想再这个家里生存下去。
范招一直躺到了外面天色变黑下来,她的弟弟回来了,外面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了一会,弟弟跑来想要推开客房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妈!!妈!!门怎么锁了!!”
他扯着嗓子嚎,范母连忙跑了过来,把儿子哄走之后叫来范父,两人对视了一眼,将房门打开。
范招皱着眉躺在床上,手落在眉心,一脸难受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虚弱叫了声:“爸,妈。”
夫妻两个再次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范母主动开口:“范招,你发烧了知不知道?都睡了一天了。”
“我发烧了?”
范招满脸疑惑地将手放在额头上:“不烫啊。”
“当然不烫了,妈妈担心你,给你喂了感冒药。”
范母一说完,便见着面前女孩一脸惊讶的样子,心中放松不少,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她走出房间,将桌上剩下的一碗粥端了进来:“来,给你留的饭,赶紧吃。”
范招眼中的疑惑更重,迟疑的接过了那碗粥,“妈,你今天怎么了?”
她这么问,反倒让夫妻两人更加相信面前女儿压根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到底是小孩子,压根不会掩饰。
“妈能怎么了?”
范母从心底就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但此刻为了安抚她,脸上也满是笑意的坐在了床头,温声说着话:“范招,你别看平时我疼弟弟多一点,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在妈妈心里一样重要。”
“只是因为你年纪大一点,爸爸妈妈就对你有点忽视而已,你这次生病啊,可把我们吓坏了,赶紧喝了粥好好睡觉,明天要是你病好了,妈妈带你上街去买新衣服去。”
她这番话说的漏洞百出,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就是满满的母爱,范招白嫩脸上果然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感激来,连忙将手中的白粥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点头:“妈,我一定快点好起来,明天和你一起去街上。”
“诶,乖孩子。”
范母笑呵呵的站起身,轻声道:“你慢点吃,今晚的碗也不用洗了,一会吃完了就放在桌上,妈妈洗,你啊,就好好休息,把身体调养好,啊。”
“恩!”
看着面前孩子满眼开心的应下,范母拉着范父走了出去,到了门外得意的对了个眼神,直接回了自己房中。
“我就说?死丫头平时就算再怎么跟我们对着干,那也是个小孩,你忘了她刚来家里的时候多么讨好我们了?”
范父点点头:“把她哄住了,可别又折腾出什么事来,那边可是要求必须自愿,一定要让范招在被问的时候说自愿,这可是整整一百万!”
“放心,这几天我肯定把她捧到天上去,明天就带她去街上买衣服,给她好好打扮打扮,小孩子,好哄的很。”
夫妻两个畅享着有了一百万之后他们要怎么花,屋中的范招却是在他们走后立刻下床,将口中含着的白粥吐到了碗中,贴着门听了半天动静,确定父母真的离开后,连忙开窗,将白粥统统倒了下去。
在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吃下由那对父母递过来的任何东西的。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范招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将空碗放在桌上,转身拿着东西往大门走去。
“范招!!”
身后一声呼喊,让她的脚步猛然顿住。
她背对着他们,努力让惨白的脸色回温,转过身来,连忙露出了茫然:“什么?”
范母见她除了因为生病而脸色惨白外神情自然,尖利的声音稍微压下,挤出一个笑来,轻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上哪里去啊?”
“我去摆摊啊。”女孩看过来的神情中满是疑惑,“怎么了?”
是了,范招是天天出去摆摊的。
范母看着女儿正常的脸色,明明没有望出端倪来,却还是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都生病了,还摆摊干什么?”
“好了,别操心学费的事了,听妈妈的话,赶紧去休息,以后啊,就别去摆摊了。”
范招的神情顿时更加疑惑了,“可是你们不是要钱……”
“爸妈是爱钱,但是看到你这么辛苦,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乖,快点回房间休息去。”
她被推搡着往后,心中焦急,偏偏面上还要一点端倪不露出来的说着:“没事的,我感觉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假期客人多,也能赚的多一点。”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快点去休息……”
母女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在房中范父的注意力,他从房里出来,直接帮着范母将范招推到了屋中。
“坐好了!你|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就行了!”
范招脸上露出了惊吓的神情。
范母连忙打圆场:“你爸也是担心你,今天知道你生病了,他心情可不好的很。”
“好了,你好好休息,别想着出去了,家里不用你操心,明天早上妈妈做饭给你吃。”
她推着丈夫出去,范招脸上惊吓的神情随着门关上一点点落下,最终面无表情的听着外面门上锁的声音。
看来,想要出去躲几天是不可能了。
她掏出藏在怀中的老人机,犹豫看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拨打出去。
如果现在报警,那对夫妻一定又会狡辩,污蔑她是个撒谎精,要她拿出证据来。
可如果不报警,耐心等到他们的狐狸尾巴露出来,无论是要用她来做什么,都能够找到证据。
范招将手机重新藏了起来,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向天花板。
要长相漂亮,嫌弃她年纪太小,还有“那边”满意,估计,那对父母是把她卖了。
也许是卖给一个男人,也许是几个男人。
毕竟她是女孩子,长相如父母说的那样也还可以。
对于这种事,范招厌恶却并不怎么害怕,反正她都这个境遇了,还担心什么呢?
相反,她倒是挺希望这对恶心的父母真的把她卖给别人,一旦是这样,只要她报警的话,铁证如山,他们肯定能够坐牢。
范招到底年纪还是太小了,她想到的那些都只是目前情况来说最好的打算。
因为没有怎么接触到网络,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剩下的时间也都在想尽办法赚钱,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险恶可怕的事。
也没想到过,如果是被父母卖到山沟沟里,自己不认路,手机没信号,周围没有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她该怎么办。
这一晚上,范招意外的睡的香甜。
梦中,她把父母送到了警察局,他们坐了牢,她进了孤儿院,很辛苦,但里面的人都很善良。
她在孤儿院中长大,读大学,毕业工作,拥有了光明的人生。
“死气,当一个人的眉心有了死气,轻度只是倒霉,重度代表死亡。”
“怨气,灵体的怨恨,可以影响其他灵体。”
秦政咬着笔杆子,努力靠着自己的记忆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段时间学的内容。
而他的师父却正躺在阳台躺椅上,悠哉悠哉的闭着眼像是在入睡。
“功德……师父,功德是什么?”
秦政放下笔,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功德,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顾时临打了个哈欠,“送走灵体,帮助了纯善的人,或者毁掉厉鬼,都能有功德。”
“功德大小,就看事情大小。”
秦政若有所思的点头,想着从认识开始顾时临就一直在搜集功德,“那功德有什么用呢?”
“避晦气,迎福报。”
顾时临微微睁开眼,淡淡加了一句:“积攒到一定功德后,活死人,肉白骨。”
“卧槽!!”
秦政咂舌:“怎么跟看似的,那如果真的有足够多的功德,岂不是能直接复活一个人?”
“单单只有肉身的话,复活了也只是植物人而已。”
躺椅上的俊美男人轻声道:“你知道积攒够能复生一个人的功德需要多少年吗?”
秦政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即又道:“可是如果有人有可以积攒功德的本事,就算是再多年也没关系。”
“是啊。”顾时临的声音轻飘飘的:“能够攒功德,当然也不会担心寿命。”
“可是灵体又怎么能撑到功德积攒够的那时候呢。”
“当你在努力的,不眠不休的积攒着功德想要复活一个人,却发现她早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你又该怎么办呢?”
秦政愣住,望向面前这个明明神情依旧平淡,望过来的视线中却满是空洞的男人:“师父?”
“秦政。”
顾时临道:“我攒了一千年,快要攒够了。”
“就差最后一点。”
秦政连忙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拍拍胸|脯满脸的表忠心:“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协助您攒够的!”
“这个倒是不着急。”
躺椅上的男人又打了个哈欠:“反正距离你死也还有好几十年。”
秦政:“……”
“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够清楚吗?”
顾时临道:“你死了,玉佩才能给我。”
秦政恍然大悟。
果然,他猜的没错,师父想要复活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玉佩。
他倒是一点都不伤心顾时临在等着自己死,反正既然知道了人的生死都有定数,那还着什么急。
想到这里,秦政突然一拍手,满脸谄媚的凑到了顾时临面前:“师父,您看您有这么有本事,能不能猜到我什么时候死?就是准确到那种分秒的。”
想想看,一个人生前就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去,酷毙了好不好!
顾时临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响,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吗?!”
秦政还以为师父什么都会呢!
他也不怎么失望,继续蹲回去咬着笔杆子拧眉记笔记。
顾时临仰躺着,望向秦政这副傻乐的模样。
看不出来,是因为他原定的命运改变了。
本该活不到一岁就死去,却这么好好地活了下来。
不光是活了下来,甚至,还拥有了家人。
“我?我没有到处乱跑啊,这不是每天三点一线吗?怎么?你想我啦?”
秦政从小区出来,手上还拿着笔记本一边记着一边往前走,耳朵上戴着耳机跟自家老哥打电话。
“什么跟什么,哪来的美女,老哥,你信我行不行,我都修身养性多长时间了,现在的我,可是见惯了生死的我,没人能比我更加对人世间淡淡然了。”
“你就吹。”
秦大哥拿着手机笑着走下楼梯,警告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小子偷偷跑去地震区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别想着要自由什么的了,我马上派人把你带回来,一辈子都别想出京城。”
“知道了知道了,诶,我哥们来接我了,挂了挂了。对了,千万别把我去当志愿者的事告诉妈啊,不然她非要哭死我不可。”
听着秦政挂了电话,穿着精良正装的男人唇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正要将手机放进怀中,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看清上面的备注后,他锋利的眉微微拧起,犹豫几秒,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接了电话。
“喂,奶奶,对,我在找,但是短期内想找到合适的有点困难,而且这个事不用那么着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大哥的眉皱的越发厉害,但还是温声道:“好的,我会尽快的。”
一旁的助理见到他挂了电话脸色还不太好,劝了一句:“老太太也是想求个心安,您就别再纠结了。”
“求心安也不是这么求的,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走,把钱再提一倍,看看有没有人愿意。”
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冥婚就冥婚,做什么非要找个活人冥婚。
他不是不知道越是年纪大的老人越容易信这些神怪之说,但之前那赵家,也是小儿子早早去世,家里老人难受,又觉得孩子还没成婚孤身一人的到了底下去再孤单,思来想去,和一家也是早早死了女儿的人家说好,两家人抱着牌位给他们成了婚,日后当成正常亲家来走动,双方上坟都必须给对方的孩子也拜祭。
这事听上去有点不靠谱,但双方都是为了孩子,再加上看他们家的老人因为觉得孩子即使早早去世也能成婚而心情好了不少,秦大哥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次他家老太太居然要找个活人来冥婚,要人家小姑娘一辈子不结婚守着一个死了的人,秦大哥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冥婚这种事,肯定得是自愿的。
假设小姑娘现在答应了,完了过段时间后悔,他们怎么办?还能给办离婚吗?
再假设说,她真的愿意抱着个牌位过上一辈子,没有感情基础又为什么要答应?还不是为了钱。
招来一个安分的,那是害了人家,招来不安分的,那是害了自己家。
偏偏他不同意,老太太也哭,他|妈也哭,就连他爸都被哭的答应了下来,觉得就是图个安心的事。
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要是真的觉得那孩子需要一个妻子,这都二十五年了,十八岁二十岁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都二十五岁了才想起来,而且还非要活人。
秦大哥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点。
冥婚找活人的话,那还怎么陪着那孩子?
果然,老太太怕是老的糊涂了。
他正纠结着要上车,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居然是刚才才挂了电话的秦政,脸上的愁容微微放松了一点,接了电话。
“做什么?又想要钱了?”
那边静了几秒,接着是一个男人凶神恶煞的声音:“没错!!就是要钱!”
“五百万!明天早上八点,丢在西大桥底下,要不然,你就等着看你弟弟没命!!”
秦大哥:“……阿政?你在和我开玩笑?”
要是真的绑架,怎么可能才要五百万。
秦政可是他们秦家的小儿子啊。
绑匪:“……”
“谁他|妈的跟你开玩笑!明天早上八点,看不到钱,你就等着秦政被弄死!”
那边啪的挂了电话,只剩下秦大哥拿着手机思考。
怎么看都是开玩笑啊,刚刚秦政还给他打电话来着。
好在绑匪也像是担心秦大哥还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中,秦政被捆绑着双手,倒在了类似车后座的位置,脸僵硬趴着,眼睛紧闭。
秦大哥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看到了秦政脸旁边的装着龙虾的袋子,看那个颜色和里面的汁水,应该是麻辣小龙虾。
秦政对龙虾,平常是能躲着走就躲着走的,更别说离的这么近了。
秦大哥急的连忙再次打了电话过去,想说自己交赎金,千万让他弟弟离龙虾远一点,结果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
助理见到上司这样焦急的模样,问道:“秦总,这是怎么了?”
“赶紧!你赶紧去准备五百万现金,我要今天晚上就看到五百万。”
秦大哥也顾不上解释,一边下了命令一边自己不停地回打着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