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羽狠狠打了个寒颤。
相别辞飞得相当轻快,他很开心。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扮作女孩子、和仇人结婚、装得像个正道人士,桩桩件件都令他不爽。
他一不爽,就很糟糕。此时此刻他甚至有点羡慕那个身上染血的不速之客,羡慕他见血的机会。
霜月天的荧碧寒池就在前方,薄冰之下,池水幽蓝。
寒池东头,他看见两个背影。一人身带七彩宝光,另一人红衣喜服,乌发银链,身姿如画中仙。他想那应是他的道侣,也是他的仇敌。
寒池西头,云奔浪涌,雷鸣风狂。有人踏着狂风而来,猎猎披风下暗雷滚涌。
血气就是自此人身上而来。
并且,这人很强。
相别辞笑了,猩红的眼中光芒残忍。
寒池并不算大,可是明月悬站在这里眺望过去,却觉得他离寒池那头的人很远。
水汽清寒,烟云渺渺,远方的人面目模糊。
“越师兄,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师兄带着杀气前来,恐怕不妥吧”明月悬的声音在寒池上清凌凌回荡。
拨云掠雾,越招尘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他眼中,百年不改的俊美孤高。
只有头发是白了一半不过,这意味着他的功法终于大成了吧祝贺的话到了明月悬唇边,最终又吞了回去。
当啷,越招尘袍袖一拂,一尊破破烂烂的铜鼎被丢至袖心罗的脚边。
“你的法宝对我出言不逊,我教训了他。下手过重,多有抱歉,你带回去修补几年吧。”
袖心罗好半晌才确信那是他的大罗镇无上鼎。破鼎里竟然已经没有半分生气,他对器灵的呼唤石沉大海。
“我的神器”袖心罗嘴唇微微哆嗦,快哭出来了。
一只手安抚地按上他顶心,揉了揉金色的脑袋。
明月悬对着越招尘开口,语气一样是温柔闲淡的“不要吓唬我家的小孩啊。有什么事,何不开诚布公”
越招尘在寒池中央停步,有一瞬他似乎想继续前行,但双足如陷泥淖。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连四目交接都能令他气血若堵。这是按捺了一百年,一百年寻而不见、梦而又失的近乡情怯。
“明似镜,我此来,是为了阻止你成婚。”
明月悬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叹了一声。
相别辞悠哉看戏,挑起长眉,勾起唇角。
明月悬道“成亲与否是我的私事,阁下与我不过是同辈同道,硬要插手是什么道理”
“是天理人情。若你肯见我一面,听我陈述情由,我也不致出此下策,只能趁今日的大典来找你。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我要你放弃婚约,只是不想你铸成大错。”
明月悬觉得越招尘的声音像漫天乌云,拧一拧就能下满一天的雨,落在人心里怪沉的。但他最后也只是笑笑,若无其事地问“何错之有”
“于私,这门婚事不是出于你的本心。我已查到你会履行婚约,不过是因为家族体质特异,为了修复道体才结亲。这样子结婚,和做炉鼎有什么区别你当真心甘情愿”
“于公,你身为万神阙首座,你的私事与阖门上下休戚相关。你以为你的姻亲当真只是什么普通散修据我所查,你的岳家来路不明,不知道藏着什么底细。你把一个根底不明的女人明媒正娶迎回万神阙的中枢,此举可称得上妥当”
越招尘口中提起“你的岳家”那一刹,相别辞脸色霎时一变。
这人居然去查了他的家
不可饶恕
明月悬叹了叹“你知道的东西,难道我就不知道我明知结亲之事未必顺遂,仍坚持成婚,是因为”
“因为哥哥与我情投意合、相爱至深,前路就算千难万险,也不愿与我片刻分离。”
一个无人听过的声音,偏偏就在此时插了过来。
甜如蜜,诡如毒。
这这这这谁
这就是害他穿书的反派大魔王
预定手刃亲夫的反派突然撒谎说他们两个情投意合
明月悬的心底一瞬间弹幕爆炸。
那一霎荧碧寒池寂静得万分诡异。
在场众人中,袖心罗的脑子是最不够用的。他木愣愣听着声音落下,眼睁睁看着一个银发血眼的嫁衣“少女”翩然现身,又傻乎乎看着“她”飞扑到明月悬身边,才大概明白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你是,你是你就是”
在他饱受惊吓的叫喊中,相别辞满怀深意地笑了“是我,我是首座大人的道侣,亦是”
明月悬腰间倏然一紧,一双火热的手霸道而又恣意地环住了他。
“他的心爱之人。”
要反驳吗
明月悬努力维持思考。
他不想在人前与相别辞反目,引起暗藏门中的那股魔门势力注意。相别辞胡扯的这些话听起来也很合理,可以令越招尘断了心思可是说到底这人怎么会突发奇想胡扯这些
原书反派人设里从没写过有戏精这一条啊
相别辞从背后搂着明月悬,将下颌搁在他肩上。他貌极年轻,不过十五六,个子倒是很高,这么做也只需要微微踮脚,不失气势。
他从明月悬肩上抬起眼,直直盯向越招尘。那眼神赤拒绝裸和谐裸地凶狠,仿佛生来不知掩饰闪躲为何物。
天生野兽。
但他说话的腔调倒是足够婉转,把女孩儿家的姿态模仿了个十成九“我们结为道侣,的确会招来许多麻烦,但我不怕,哥哥也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彼此相爱,为了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相别辞看着对面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因了他的一句话,脸色骤然惨白若死,心中顿时大为畅快。
嗯,果然戏班子里教演戏的老师傅说得对,人要演好戏,一要潇洒放得开,二要大胆不要脸。
“我们两情相悦,天造地设,轮得到你来跟我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