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台周围一片狼藉, 不灭荆棘被炸得东倒西歪,断枝残叶落了满地, 植物墙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禁制隔开了一般,在圆台百米之外突兀地停住, 不敢往里寸进半分, 琳琅站在弯刀牡丹攻击不到的地方,久久未动。
所欲所求就在眼前,琳琅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她一路披荆斩棘,闯过那么多道机关,为的不就是月沉功与月沉剑么?为何如今却感觉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 丝毫动弹不得?
是不能动,还是不敢动?
琳琅困惑地看着圆台之上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宝物, 头一次觉得月沉剑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似乎有什么比月沉剑更加重要的东西被她遗忘了, 琳琅不适地抿了抿嘴唇, 这份隐隐的不安使她异常焦虑。
她忘掉了什么?
幻境也破了,迷宫也顺利地走到了底,她到底在为什么感到不安?
琳琅皱眉回想着自己经历的每一个环节,她确信自己没有忘掉什么关键的机关,亦或是漏掉什么需要触发的线索,每一步她都走得恰到好处, 并没有什么差错。
按照她心中所想, 她此刻便该毫不犹豫地走上圆台, 去拿回那本就属于她的月沉功与月沉剑, 然而就这么一步之遥, 琳琅却下意识地排斥着上前。
究竟是什么让她对这件事如此抗拒?就好像她一旦上前,便会永远失去什么一样。
四周安静得令人心慌,琳琅默然无语地盯着圆台,眸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记不起自己遗忘了什么,那便想想对她来说什么能比月沉剑更重要吧。
琳琅半敛着眸子,开始回想过去。
前世她拿到月沉剑之后,便时时背在身上,即使是生死关头,也从未没骨气到要弃剑而逃,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那么,到底是什么比与陪伴了她近两百年的月沉剑还重要?
琳琅眸光一晃,心里渐渐浮出一个答案。
她想起满天的雷霆,恐怖的轰鸣,以及折断的日隐剑前,那道削瘦却挺拔的身影。
琳琅终于释然一笑。
前世今生,她唯一一次放弃月沉剑,是在第十道雷劫降临时,主动用剑护在了迟亦竹身前。
她明知月沉剑会被劈断,也要护住迟亦竹。
那是迟亦竹呀,是不知何时,变得比月沉剑更重要的存在。
琳琅心底缺失了什么的感觉被填补了回来,她长舒一口气,目光毫不留恋地从圆台上一扫而过,眼前的场景仿佛被她那一口气吹散了一般,悄然破碎。
第三道幻境浮生若梦,展现人内心最渴望的事物引人沉迷其中,却没想到月沉剑与月沉功已不是琳琅心里最看重的东西了。
幻境化作灵光,点点碎去,琳琅只不过是眨了眨眼,定睛再看时,眼前的情形令她错愕。
被隔离开的植物墙没变,原本被她炸开的不灭荆棘恢复了原状,圆台上的月沉功与月沉剑静静漂浮着,余下唯一的变化,便是她不知何时站到了圆台边,和那不远处多出来的一道身影。
琳琅同那人遥遥相望,只见那人莞尔一笑,唤她:“琳琅。”
熟悉的红衣,熟悉的语气,不是迟亦竹又是谁?
琳琅静默了一瞬,朝她回以一笑。
然后迅速拔剑冲她刺了过去。
接二连三的幻境让琳琅疲惫不堪,思绪混乱难明,眼前这个迟亦竹是幻境还是真实,她已再无精力去小心试探,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打一架就知道了。
迟亦竹见她动作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简直哭笑不得,侧身轻巧避过,顺势抓住了琳琅手腕,轻轻往前一拉,卸掉了她的力道。
琳琅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原本还十分强势的姿态立时软了下来,迟亦竹一把揽住她的腰,空着的那只手微微屈指,只听得清脆一响,琳琅感觉自己指尖一麻,长剑已被迟亦竹弹落。
琳琅还要再动,迟亦竹只能无奈地揽紧她,让她难以动作,叹气道:“不过三个幻境而已,这便让你认不出我了吗?”
这语气亲昵又熟悉,琳琅听得怔了怔,抗拒的情绪少了些,却还是警惕道:“眼下我可分不清你是真是假,你要如何证明?”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迟亦竹后腰上。
迟亦竹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并没有阻止,任她握着匕首威胁自己,似乎并不担心琳琅会伤害她,神色十分自然地道:“你想要我如何证明?”
这问题倒叫琳琅犯了难,这幻境能够读取她的记忆,她知道的事,幻境也能模拟出来,这一时半会儿琳琅还真想不出该让迟亦竹怎么证明自己。
琳琅下意识地靠在迟亦竹怀里,咬着唇苦苦思索着,没注意到她二人此时姿势极为亲密,迟亦竹搂着她没放手,她则握着匕首虚虚抵着迟亦竹,半点用力的意思都没有。
琳琅甚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地对迟亦竹放下了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