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好。当时的许果想。
“写作业去。”他拍拍她的头,像在驱赶一只粘人的小狗。
许果仰面躺在草地上,一手背到身后枕着脑袋,一手举着戒指看。
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而且还是自娱自乐,她当时怎么会开心成那样?自己都该笑话自己。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她并没有察觉,仍然出神地看着,直到有人站了起来,指向了天空:“老师,你看。”
那是什么声音,飞机?许果恍然注意到,那轰鸣声已经很大了,螺旋桨转动的机械声仿佛近在咫尺,就在耳道里轰炸着,一直响。她坐起身,举目望去。
一架直升机掠过了他们头顶上的高空,向远处飞去,轰鸣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渐减弱。
怎么会?难道是……她皱着眉头,感到一点不可置信。她又站了起来,呆呆地仰头看着。
“飞机,是飞机,喔——”孩子们一个一个兴奋起来,追着飞机的轨迹,撒丫子疯跑。嬉闹的声音与那马达声混在一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飞机呢。”只有二花依然站在许果的身边,发自内心地惊奇着,“飞得好高啊。”
许果忽然清醒了过来,朝前走了两步。
对着那群追赶飞机的顽童喝了一声:“都回来!”
一群小学生,接二连三地停下脚步,纳闷地回头看着他们平时软声细语的老师。
“同学们,”许果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柔声地道,“该上课了。”
她话音刚落,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许老师,”放学时分,校长在教室外敲了敲门,走进来,“村里来了贵客,晚上一起去村长家吃个饭吧。”
许果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整理好装书的布袋,提在手里跟过去。在看到直升机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像是来做工程的,很难得,开着飞机来,真的是贵客。许老师你在城里读了不少书,跟他们应该能聊上几句,帮帮忙,跟着接待一下。”路上村长跟她解释着情况,有点不好意思。
许果问:“是什么工程?”
“这吧……我也不好说。”校长打着哈哈。
“许老师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踏入村长家的门槛,坐在里面喝茶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除了坐在上席的那位贵宾。
许果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略略地扫过,只一眼,就移开。
这一次来,他看上去气定神闲了很多,鞋面纤尘不染,完全不见长途旅程后的疲惫。他穿得平易近人了些,只是简单的灰色衬衣,没系上领带,西装革履,恍惚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校长招手让她走近,带过去:“沈先生,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学校的支教老师许果。许老师,见见沈先生。”
“许老师。”沈星柏这才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幸会。”
许果伸手过去虚碰了一下,却被牢牢握住,没有立刻放开。
沈星柏颇为玩味地瞧着她。
村长这会儿想起来补充:“噢,许老师虽然是姑娘家一个,但非常优秀,她是鹭大的硕士,沈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
沈星柏微笑着打断:“鹭大么?很巧,我也是那个大学毕业的,不过读的是本科。”
说是读,那四年里,他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屈指可数。明明是同校的恋人,却过着异地的生活,许果找不到任何理由为他开脱。
“真的吗?那就是校友了,缘分缘分——”几个陪客都应和起来,纷纷点头笑。
许果面无表情,稍稍用了点力,抽回手。
小方在一旁看得脑门暗暗冒汗,出声道:“那咱们就别光站着说话了,坐下再聊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噢好!对对对!都坐都坐,沈先生坐。”
大圆桌架了起来。
鸡鸭鱼肉接二连三摆上。
“许老师喝不了酒的吧,甜酒喝吗?”村长张罗着斟酒,轮到了她面前,想了起来,“我一会儿去厨房给你拿。”
“我去吧。”出于职业习惯,小方本能地站了起来。
村长也一下子急了,招手阻止:“哎,别别,您别动,坐着坐着。”
“我自己去就好。”许果径自退下桌,走出门外。
小方回头看了沈星柏一眼,也不敢怠慢,跟了过去。女孩的脚步很快,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有点气势汹汹的样子。从进门开始就觉得她不对劲,他紧张兮兮地跟着。
许果忽然回头,吓了他一跳。
“许小姐?”
“你们在搞什么鬼,不是走了吗?”四处无人,许果总算有机会问个清楚。
“是走了。”小方站得笔直,很抱歉地解释道,“许小姐,您别误会,我们这次是来办正事的。”
能有什么正事?许果瞪着他,没有好脸色。
“阮女士要在这里捐一条盘山公路,她将大小事务都委托给了沈先生。真的,您是知道的吧,阮女士最近几年确实都在做公益。”他陪着笑脸,一脸诚恳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再三声明,“我们绝对、绝对没有要纠缠许小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