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太子忽然站起身,沈骊珠心下一惊,却见他只是伸手一摸晾着的衣裙,然后走了出去,“……衣裳已经干了,你换好之后,便早些歇息吧!”
一向尊贵高傲的太子殿下,第一次不战而败,仓惶而逃。
李延玺走出沈骊珠的视线,才一拳砸在山壁上,指节沁出些凄艳的血色,他却像丝毫察觉不到疼痛般,嘲弄地低笑了声,“……还真是狼狈啊。”
直到骊珠疲倦沉沉的在火堆旁睡过去后,太子才敢重新走进去。
她蜷缩着身子,墨羽鎏金的氅衣被垫在身下,火光映着那清冷如画的眉眼。
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李延玺见骊珠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心不安稳地蹙起,嘴里低低呢喃道,“阿娘对不起,是我害了……我好想您……”
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地说什么,一会儿“阿娘”,一会儿“轻红”。
李延玺惊觉她发烧了,“阿姮?”
他摸了摸她的脸,将人抱起来,用大氅裹上,唤守在外面的暗卫,“少臣,取水来。”
她雪白的小脸滚烫,却在叫冷。
“轻红,好冷,今年的冬天怎么这样的冷……”
李延玺眼神蓦地一滞。
他恨自己偏生记忆绝佳,那夜青羽的情报上,“轻红”这个名字不过是短短一现——
婢女一死一伤。
死的那个,就是轻红。
活下来的,叫做浅碧。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她曾给贴身婢女取这般的名字。
而那个叫轻红的婢女也是……在那件事情过后死去的,是吗?
她是侯府嫡女,就算被关禁闭,冬日里也应该炭火才是,为何会冷。
所以,在那并不详尽的寥寥数语里,还有孤不曾知道的事情,是吗?
每当李延玺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因自己遭受的苦难,她却总是能够让他……
更心疼,更悔恨一分。
“阿姮,对不起。”
取水回来的少臣,只见太子将阿姮姑娘抱在膝上,在她耳边一直轻声道,“对不起。”
他何曾见过殿下……这么卑微的样子?
少臣低下头去。
此处实在物资乏匮,不止没有药,连烈酒都没有,殿下只得用打湿的手帕给阿姮姑娘擦脸、擦手、敷在额头上降温,而阿姮姑娘似乎很抗拒殿下的气息,有些挣扎。
他听见阿姮姑娘很是大逆不道地叫殿下的名字。
“李延玺……”那嗓音低低哑哑又软绵绵的,好像带了点哭腔,“我恨你,恨死你了……”
少臣不敢再听了。
他悄无声息得退了出去。
而山洞里,烧得模糊滚烫的沈骊珠,蓦地咬在太子颈侧,李延玺按在她肩背上,将手臂微微收紧,纵容了这场无声的行凶。
“……阿姮,可有解气些?”他闭上眼睛,隐忍地问出这个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颈间忽然有滚烫惊人的泪落下来,他听见她低声地呜咽,“李延玺,你放过我吧……”
太子身体僵硬。
过了很久。
他才低低的笑起来,唇边弧度几分凄艳,“沈骊珠,你真的是很聪明。”
“……好,孤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