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弯竟是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想到,她今日还不曾好好吃过什么。
早上因为吴釉儿的事,心中忐忑不安食不下咽,只胡乱对付了几口就做罢,后来到了别院,因为言怀瑾发病的缘故也没吃上多少,就落得了如此境地。
熬过了初时的慌乱,她已经能够静静地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动静也渐渐地消失,想必庵中众人都已回屋歇下,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其中少了一个小小的阿弯。
阿弯蜷着腿,双手环抱膝盖,将脑袋埋在其中,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方仪和念云师太那两张变幻莫测的脸交替盘旋,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其实她虽然年纪小,却天生聪慧,每当被漠视被欺负时总能隐约感觉得到,她和这里的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尚且不懂,也许仅仅是因为她们或多或少都有父母家人,都有来处,都有归宿,无论是否要在泸月庵度过余生,她们至少是有根的,就连同光,和她提起家中的弟弟妹妹时,脸上总也会有一些她从不曾见过的神采,那是属于他的过去的神采。
可是这些,阿弯都没有,她自小被抱进泸月庵,师太们见她可怜便收养着,一口一口米汤地胡乱喂大了,便丢开手去让她自己在庵里慢慢长大,泸月庵本应是她的家,可是这里只是一处方外清修的苦寒地,谁也多不出一丝温情来给她。
她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般想着,眼眶一阵发热,又有泪水沁了出来,打湿了衣袖。
后来也不知怎的,这般胡思乱想着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这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屋里有老鼠。
平日里她不算很怕,可是此刻她窝在一片黑暗中,听着细碎的声音在自己身边一阵阵地响起,兴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碰到,被爬到身上,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头皮忍不住隐隐发麻。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方仪的性子她了解,虽然不会真的把她关着就不管,但是小惩大诫地总也要过个两三天才会把她放出去,可她无法想象要这般在漆黑的夜里毛骨悚然地度过两三个夜晚,更何况这会儿她真的好饿啊。
摸摸咕咕作响的小肚皮,外面大约已经亮起了鱼肚白,稍稍凝息片刻也总算能够模糊看清一些东西,阿弯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摸索,在她的右边头顶上方有一扇小窗,那里因为年代久了窗栓早就坏了,风一吹就会“咯哒咯哒”地响,只是小窗太高,单凭她现在这豆丁一样的身板是休想能够到的。
阿弯也不气馁,借着微弱的光线摸到了墙边放香炉用的小台子,伸手把沉重的香炉抱下来,小台子推到了窗下,只是这样还不够,她又将门边的小凳费力地架到了台子上,试了试稳妥,便深吸一口气。
只因这么高,她也是头一回爬,心底有些发怵,要不是因为光线不好看不清周围,指不定连抬脚的勇气都没有。
等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双手扒住小窗的时候,阿弯觉得自己后背都已经被汗给湿透了,也顾不得去管,轻轻一勾就推开了外面的挡板,探出半个脑袋,一抹晨曦映入眼帘,伴随着清晨冷冽的湿气,寒意直冲面颊。
阿弯赶紧双腿用力一瞪,借着手上的力道攀上小窗,爬出来后便到了戒室外的屋檐上,地方还是很高,但好在附近栽种了许多大树,只要借助这些大树,下地不是难事。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阿弯脚踏实地的站到了月洞门外的时候,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山峰后露出了半圆。
此时的她,断不能回去被方仪发现,指不定会被怎样报复,竟就这般落到了无处可去的地步,抬头望去,茫茫青山映照在红色朝霞中,说不出的斑斓壮阔。
阿弯伸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又涌出来的眼泪,不行,她得去找同光,即便同光帮不了她,只让自己在外面躲几日也是好的,她定不会多添麻烦的。
这般想着,山顶的晨钟也响了起来,估计没有多久众人就要开始活动,阿弯赶紧猫着腰悄悄溜了出去。
只是因着今日是法事正日,山上本就有许多的巡视僧人,她要避着人的耳目便要躲躲藏藏,还不能走大路,得在山里弯弯绕绕,等走到大乘寺的山门附近,竟已是天光大亮。
阿弯形容有些狼狈,正躲在小树丛里等前面两个人影走过去时,却听到他们停下来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