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韩秀峰开口,庆贤便回头道:“曹师爷不是说过吗,郑亲王、怡亲王他们会随圣驾回京,回京这一路上的军机大事,郑亲王和怡亲王他们自然会办理。”
“恭送大行皇帝梓宫走不开,赶到京城少说也要一个半月。这么一来,肃顺大人岂不是要有一个来月不问政事?”
“又不只是他一个顾命大臣。”庆贤嘀咕道。
王千里不提也罢,这一提韩秀峰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说起来有八位顾命大臣,可事实上八个人中真正有主见的就肃顺一个,何况焦麻子远在天津办团练,匡源早告假回了京城,随驾的那几位全是碌碌无为的庸臣。
可想到分开走肃顺一样点了头,想到他之前甚至主动请辞掉好几个兼差,又觉得这并无不妥。毕竟他们终究是要回京的,终究要面对之前留守京城的那些王公大臣,退一步,示下弱,远比跟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强。
想到这些,韩秀峰轻叹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咱们还是办好自个儿的差事吧。”
“四爷说的是,管那么多干嘛!”
……
回到下榻的小院儿。任钰儿已经把王千里差人去驿站打探到的消息整理好了,不过这些消息与圣驾回京无关,全是韩秀峰最关注的四川老家的消息。
两年前在川滇交界处犯上作乱的贼首蓝大顺,竟打起了长毛的旗号,并经大关县北犯,一路转战至川西平原。手下也由之前的几万人,跟滚雪球似的,变成了现如今的二三十万!
如果只是这一股贼匪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蓝逆并非真长毛。
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刚到任的云贵总督福济六百里加急奏报,石达开所率的真长毛由贵州窜入川东,皇上已命统带卢又熊全军,驰赴川东剿办。与此同时,陕甘又发生了回乱,且波及到了川北!
更让人担心的是,在这个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上,新任云贵总督福济不晓得吃错了啥药,竟上折子弹劾正在川北办理防堵的成都将军崇实。
奏称军情大事,崇实竟悉委私人,使得贪功冒饷之徒,滥竽省会。陷阵冲锋之将,衔恨疆场;称占泰转战至罗江县属之皂角铺,被贼匪围困,崇实竟拥兵不援,以致遇害。还奏称松潘番夷滋事,将近一年,该松藩厅文武各官困守危城,以血书求救,崇实却视同秦越,以道路不通为借口,不发一兵,致使松藩厅城失陷,松藩镇及松藩厅等衙署被焚毁,总兵官张中寅等文武官员殉国。
崇实究竟有没有见死不救韩秀峰不知道,只知道省城通往松藩的道路确实不好走。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相比窜入四川腹地的蓝逆、从贵州窜入川东的长毛,以及越闹越凶的回乱,时任署理四川总督的崇实,显然要紧着威胁最大的那一股剿。
“四哥,崇实大人会不会被降罪?”任钰儿放下她整理的“宫门抄”,忍不住问。
“上头不是写的很明白吗,著骆秉章详晰查明,据实具奏,毋稍回护。”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何况郑亲王也好,肃顺也罢,他们对四川官场上的那些烂事并非一无所知,崇实那会儿暂署四川总督本就是临危受命,接手的本就是个烂摊子,能勉强维持住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指望他有多大作为。”
“这么说不用担心?”
“没啥好担心的,官做到他这份上被弹劾很正常。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参倒,那朝廷不用干别的了,光换封疆大吏都换不过来。”
“长毛窜入川东,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不要赶紧给嫂子去封信,让她去别的地方避避?”
“南面有教匪号军,西面有蓝逆,北面闹回乱,烽火连天,你让她往哪儿避?”韩秀峰反问了一句,想想又说道:“再说川东大着呢,辖重庆、夔州、绥定三府,忠、酉阳个两直隶州和石砫直隶厅,长毛想杀到重庆,想杀到我老家巴县,没那么容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哥,事关嫂子和仕畅仕路的安危,您可不能不当回事。”任钰儿忧心忡忡地说。
韩秀峰笑道:“我不会拿全家老小的安危当儿戏的,要是没猜错,福济奏称的这股长毛,十有八九是小股长毛,甚至可能是打着长毛旗号的假长毛,真没啥好担心的。”
“您怎么知道的?”任钰儿禁不住问。
“这还不简单,上个月劳崇光奏报石达开正在广西围攻一个县城,究竟是哪个县城我忘了,反正他就算想入川也没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