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卫辞青抬了抬眼皮子，答应的实在轻巧，就随口得仿佛是家常般的话，并不是承诺。</p>
“谢谢卫哥哥，宁儿就知道卫哥哥最疼我了，就算之前因为某些人生了些不愉快，在卫哥哥心中宁儿还是重要的对不对？”八公主一听见大公子答应了，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忙抓着他的衣袖问道，是蛮满眼的期盼之意。</p>
“傻话。”卫辞青闻言，眸色微沉，将一旁的糕点递到八公主的面前，“宁儿最爱吃的海棠糕，可要尝尝？”</p>
此话一出，原本还因为卫辞青答应了自己而高兴的八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扭头对上卫辞青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神，扯出笑意：“多谢卫哥哥…”</p>
实则盘盏中的海棠糕就差被八公主盯出两个洞来，她一向不爱甜食，如何爱吃海棠糕？！</p>
阖宫夜宴开始还尽在席位之上，纵使帝后都发了话示意所有人轻快些，但好歹也是皇宫中这样大的场合，多少还是有些拘谨，最多也就是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朝身边两侧的人靠近些说话。</p>
一众官员与家眷都是如此，更别说是那许多位初次进京的新科进士了。</p>
见状，许是觉得未曾达到自己的预想，又许是想留出一个轻快的场合，席间太后娘娘便以身子不适先行回宫，帝后随侍身边。</p>
一瞬间，场子便热络随意了起来，多得是为自己家夫人小姐上前问公子和新科进士姓名籍贯的小厮和丫鬟。</p>
花颜跟着二公子也到了卫老夫人身边，许公子也不必再拘束在原地，早就找人聊开了。</p>
“听然儿说，你想试试为太后娘娘绣一副观音绣像？”卫老夫人手中盘着玉石佛珠，谢绝一众夫人同她说话的邀请，而是抬了抬眼眸看向花颜笑着问。</p>
她倒是长袖善舞，偏偏生了个痴情种儿子，放着那样多秀外慧中家世不凡的官家小姐不要，非要将花颜这个罪臣之女捧到台面子上来。</p>
谁家公子在阖宫夜宴如此场合中，会带着丫鬟前来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的夫人小姐，若是想要嫁进卫府来，就一定要忍了花颜这个通房乃至妾室先么！</p>
甚至让卫老夫人更动怒的是，自己儿子怕真是被魅惑上了头，这几日竟然话里话外在试探，想要将花颜抬为妾室。</p>
简直是糊涂啊！更是不知所谓！！</p>
试问这京城之中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在没有正室的情况之下就敢纳妾室？</p>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的小姐们，一进门就要同妾室摆台子打擂台？</p>
哪家的夫人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挑这样一门亲事？</p>
一旦将花颜纳妾，不仅然儿日后的亲事便难了，若是花颜还怀了孩子，便更是一桩让人头疼的事儿。</p>
而且更会祸及然儿的官声，官声一坏，纵使日后能够有幸再度进入朝堂，那仕途也绝对不会高深，官声一坏便与高官无缘。这也就是为什么，卫辞青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却迟迟留着她们不敢轻举妄动，权力确实大了，相应而来的束缚也更大。</p>
若是官声坏了，卫辞青又到了顶峰，便只会被推着走下坡路，一旦贬官，那从前盯着卫辞青眼红记恨的人会倾巢而动。</p>
卫辞青心中再恨她和然儿，也会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自己的官声和仕途。</p>
卫辞青都懂的道理，偏偏然儿就是不懂。</p>
“回老夫人，奴婢…也只是斗胆试一试。”花颜垂着眸恭敬地回答，惴惴不安地盯着眼前卫老夫人手中盘着的那串玉石佛珠。</p>
若是按照许公子说的那样，怕是卫老夫人不会轻易同意以卫府的名义将观音绣像送上去的。</p>
“你会刺绣？”卫老夫人神色未变，眸光幽幽地落在花颜身上，脸上的笑容明明和蔼，可在冬日难得的阳光之下竟然显得有几分阴冷，让人瞧着便觉不寒而栗。</p>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量花颜，一开始选中她的时候便已经打量过，花颜那张脸实在是让她震惊，她以为是天可怜见，不忍叫她失去唯一的儿子，便将这个跟朱颜一样的姑娘送了过来。</p>
而后越多事情，虽说然儿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但看着花颜那张脸，她便从未怀疑过花颜能不能帮她达成目的。</p>
如今，花颜确实是帮她达成了夙愿，让然儿不再执着于青灯古佛，也从未再说过一心向佛，甚至也进了官场，也让他变得孝顺些。</p>
凭着这些，她确实应该奖赏花颜才是，便赏了她留在然儿身边伺候的机会，待然儿娶了正室夫人，花颜若是又怀了孕，便也不是不能将她抬为妾室。</p>
偏偏眼下她在然儿心中太过重要，甚至比他的官声和仕途都要重要，那便再留她不得。</p>
花颜柔声回话，也不敢有所隐瞒：“回老夫人，从前在家中常跟着母亲学刺绣，是会一些的。”</p>
“既然你想要试一试那便去吧，也好为我卫府向太后娘娘尽些心意。”卫老夫人脸上依旧是笑容，看着倒是和蔼可亲。</p>
花颜有些始料未及，未曾想到卫老夫人会答应得这样爽快，更是未曾想到老夫人竟然是连问都没问缘由就满口答应。</p>
她有些受宠若惊：“多谢老夫人，奴婢定尽全力而为之。”</p>
“诶…这样大的事情，这样好的功劳，怎么能让旁人抢了？若是以卫府名头送上去，怕是到时候的功劳都落在了老身的身上。观音绣像哪里是容易绣的，况且更是要绣得有佛缘，又要让太后娘娘满意，便不是轻易能做成的事，必定是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的，老身纵使人老了，但在谢这些事情上却也还是拎得清的。你只管绣，绣好了我便派人替你送到宫中太后娘娘处，并说清楚出处，同我卫府没有干系，这样一来若是有幸能够得了赏赐，便就是你一人的，也好让你得了太后娘娘赏识，绝不会有人抢了你的功劳去。”卫老夫人笑眯眯地说着，端的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主母模样。</p>
她确实不好动手，同一个丫鬟计较说出去只怕坏了名声，但花颜又实在是留不得。</p>
好在如今然儿已经除了佛堂重入官场，花颜的作用也算是达到了，若是再留下怕是要让然儿玩物丧志了。</p>
如今可是她自己要趟观音绣像这浑水，到时候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记恨，有的是人回来解决她。</p>
花颜一听，下意识抬头看向卫老夫人，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冰凉，她不是傻子，听见卫老夫人的话当然不会觉得老夫人是为了她着想。</p>
按照许公子的话说，只要她这一副绣像送上去，必定会成为两位娘娘和八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p>
花颜也知晓，卫老夫人自然能够明白观音绣像这件事其中真正目的，她从未想过让卫府其他人帮自己承担两位娘娘的怒火。</p>
只是面对着此时笑脸如佛一般的卫老夫人，花颜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佛口蛇心四个字如何写。</p>
卫老夫人没想留她，甚至还想借两位娘娘和八公主的手将自己除去，一则她省了力道，二则更落了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三则纵使二公子闹起来也不是老夫人动的手。</p>
这样的心机，花颜本也算不得震惊，偏偏眼前卫老夫人笑得这样和蔼可亲，说话说得那样的温柔公允，怕是绝大部分的人瞧了，也只会道她一声赏罚分明，善待仆从。</p>
令花颜心惊的，是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将口蜜腹剑表现得这样淋漓尽致。</p>
“但听老夫人吩咐，奴婢谢过老夫人。”花颜说话时，面上已经泛上微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