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自己身处一间狭小的牢笼,三面是密不透风的石壁,正对着的一面由无数手腕粗的金属杆构成,看起来牢不可破。而他自己,就像被猎人逮住的困兽,用链子串成凄惨的战利品钉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疼痛,饥饿一股脑地淹没他,就连发声都虚弱无力。
何等狼狈,何等窘迫。
如果说这些都无法撼动他的精神,但在他发现此时的身体和自己原本的身体迥然不同时,易逽那坚韧的内心才开始极度不安起来。
手指,胳膊,双腿,几乎没有一处眼熟的地方。
手掌握枪磨出的老茧,长年训练而成扎实的肌肉,风吹雨打蜜色的皮肤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养尊处优少年般的身体。
当他颤抖着手臂,紧咬牙龈,挣扎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爬到那个小水洼前,看清了倒影中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才如遭雷击,呆愣良久,颤抖着,念着,直至狂吼出声——
“嗬……这是谁?这是谁啊!!??”
少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那滩小水洼。
接着突然受惊般一拳砸向水面,那陌生的倒影在这一击下怦然碎裂,溅起一片水花。
最后他缓缓将额头抵住阴冷的地面,双拳紧握指甲死死陷进肉里,喉头中发出了如野兽般绝望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易逽才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他整个人被锁链死死锁住,琵琶骨,脚踝都被锁链彻底洞穿,伤处血肉模糊得不堪入目,全身上下还残留着无数未愈的疤痕,鞭伤、烫伤多不胜数,最要命的是骨头不知道断过多少根,疼得他恨不得把断骨从体内抽出来扔掉。
种种赤裸裸的虐待迹象的缘由在醒过来数个小时后终于水落石出——
“哟呵,这小子今天还挺精神!瞧瞧,我怎么说来着,根本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嘛!”
“啊呸,你这老货还耍甚嘴皮子,上次卫长大人来过后你还打过了头,抽得这小子快断气了,是谁吓得快尿了裤头?”
“……咳,给他几天喘息时间,这不又生龙活虎了?”
随着这一阵对话,两个身着同色同款布衣的壮汉走了过来,看起来像是狱卒小头目一类的人物,一人正斥着另一人。
“反正下手可别没轻没重的,按惯例来就是,别又搞得像上次那样差点交不了差,要真让这家伙出了事,卫长还不扒了咱们的皮?”
“哎哎,晓得……怎的跟娘们似的啰嗦……”
两人摸出一把特制钥匙开了牢门,其中一人还不等易逽说任何话,就从身上摸出一支桐油裹制的长鞭,啪啪扯了两扯,抡圆了膀子,劈头盖脸地笞下来。
鞭子狠狠落在皮肉上,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各处伤口也被引带着崩裂,火辣辣的痛感从神经末梢传递进大脑。也不过吃了十鞭左右,浑身上下就几乎痛到麻痹,易逽嘴唇发青地侧躺在地上,即使愤怒已经要将头盖骨烧穿,可身体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条件反射性地尽量蜷缩身体来躲避着鞭笞。
抽足十五鞭,那狱卒啐了一口收了手,“恁地命硬!“
“莫须管他,走走!你这老小子屋里床板下不还藏着一壶花雕?别以为我不知,还想窝多久?”
“!!被老子十多条没洗的臭袜子裹着你都能翻到,属狗的?”
两人一边辩着说去烫酒吃,一边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离去了。
留下狱中人紧闭双目在冰冷的地上苟延残喘。
痛……
四肢僵冷,气力难继,鞭伤处从青紫的皮肤上渗出血迹。
好痛……
肌肉痉挛,筋骨伤痹,全身新伤旧伤一同叫嚣着摧残着神经。
“真他娘的痛……”
易逽半睁开了眼睛,目光无意识地散在牢栏上,忍住喉中痒意,喃喃自语。
没有丝毫力气检查伤口,也没有条件处理伤势,脸贴着地面动也动不了,滑稽地像条搁浅陆地等死的鱼……心被刺痛地无以复加,易逽目眦欲裂,无论他变作了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想活,他还想活!
或许是绝境之中总会存在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身体里一缕游走不断、微弱细幼的冷流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冷流时断时续,像一股无法言语的活气,又像最温柔的水,流经四肢百脉,养护着心脉,滋润每一处伤口。随着时间的过去,身体在冷流的抚慰下渐渐回复了知觉,疼痛感也稍微减轻了一点。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攒了一口气的他也能勉勉强强移动身体了。
在这股奇怪的冷流的养护下,虽然伤口依旧存在,但总算是再次捡了一条命……
易逽又惊又疑,这种特别的能量从丹田而生,也不知是何原理,难不成真有武侠中真气一类的东西?
不过没等他研究出个名头,牢狱甬道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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