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奇道:“听你言说之后,我自当前去胶州一探虚实,这并不算请求啊。”
胡忠贤答道:“这便是忠贤第二个请求所在。阁老此去胶州,若果真截获粮草,此时山东一带灾民颇多,若是让地方官员守护粮草,必然是钱粮两空。因此,若要在消息泄漏之前将钱粮妥善转移,一来需要一位耿直大臣镇守,二来需要可信的粮镖票号。而前者,非阁老莫属。胡某所求第二事,便是在阁老不在玄都之时,由忠贤扮作阁老管家,请大公子配合在下,给神策府一个阁老死里脱身的假象。”
刘士奇目中精光一闪,拍桌赞道:“如此一来,一则不至于神策党太过放肆,二则可以制造机会引得对方出手从而获得证据,三则可以让老夫多些时间,筹备粮食。可是……”说着瞟眼看了一下刘晋元,又看了一下胡忠贤,似是下了决心,方道:“可是胡公子有所不知,晋胥这孩子,虽然灵光,但却浮燥好虚,恐怕难当重任啊,为何不让晋元……”
胡忠贤道:“这便是忠贤所求的第三事。忠贤想请刘二公子陪同忠贤,去请出隆湖商号的钱五爷。”说着起身,朝刘晋元遥遥一拜,刘晋元这时有些惊讶,竟然忘了回礼,只是怔怔地看向刘士奇。
刘士奇听闻胡忠贤提及隆湖商号,顿时心中一震,言及此处,他已然对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人产生了相当的信任,只是他心中对那隆湖商号始终存有芥蒂,此刻听闻胡忠贤说起,不由得心中又有了些起伏,于是脸上不由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却听得胡忠贤道:“小子方才所言,需有一可信的粮镖票行负责转运钱粮,而此刻玄都之中,非隆湖商号不可……小子知道阁老心中所虑,此番邀约便是让刘二公子在旁监督,莫要让小子钻了空子,遗下什么祸端。”
刘士奇道:“不知胡公子却是想将这钱粮运至何处?”
胡忠贤道:“登州!”这二字出口,却不多做解释。
刘士奇闻言,眼神顿时一变,似是明了了胡忠贤所言,当下呵呵一笑,道:“老夫还道胡公子所求是要不便是名利财帛,要不便是晋升提携,要不便是报仇雪恨,殊不知……”说到此,不由得转目看向胡忠贤。
胡忠贤此刻异常镇定,也不辩解,慨然道:“忠贤便是为了家国,向阁老求恳!”
刘士奇见胡忠贤这一番言语之时言辞慷慨,确然是磊落之极,不由得侧目看向旁边的刘晋元,这时父子二人相视,均是微微点头。刘士奇咳嗽了一声道:“晋元,那你今日起,便跟随胡先生行事了。翰林院那边这段时间便不用去了,我会和冯学士打好招呼的,便说你回去登州的老宅祭祖。”说着转过头来,对着胡忠贤道:“只是委屈了胡先生,这段时日便在老夫府上安住吧,一来以防有事,二来也可以让晋胥和府中人多认识一下胡管家。”说着捻须大笑。
胡忠贤闻言倒是反而一愣,他没想到刘士奇接纳他之后,竟然会即刻如此安排,看来这当朝首辅的五十年宦海沉浮确实是有他人难及之处。
祭祖?胡忠贤忽然想起刘士奇方才言语。
一个念头闪过心中,他不由得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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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昌残破荒废的城墙上,虞紫壶乘乱解决了一个暗哨,躲在箭坞之中的有遮挡处。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虞紫壶斜斜望向下方的白狼寨退却的势头。
才到建昌便遇上这样的变故,让这位青衣魁首觉得颇为刺激。
这次前来虽然是秘密行动,加之也是战时,一路上免不了风餐露宿,还不能明里住店,但虞紫壶却甘心如此,那不只是由于心中那个任务,更是由于她已经久未曾出过玄都,早腻了那些纸醉金迷的声色。
她怀念的,还是小的时候,随着师父天下遨游时的四海景色啊。
虽然此刻山河破碎,黎民疾苦,但也有它别样的美。
这残破凄凉的城墙,与雪泥混杂的寒夜正能给予她这样的美感。
虞紫壶对美有自己的耽腻,就像她同样耽腻于神圣的生一般。
甚至于,白狼寨这群粗莽盗匪的夜袭,在她看来也是和诗歌有关。
看他们都是手缠黑巾,似是亡故了亲族的孤狼一般。
她不由得再次从城头上看了下去。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点小调皮,盘算着要不要用“飘萝云袖”搞点恶作剧什么的。
但透过箭孔,只看了一眼,却看得她瞬间呆住了。
那最后退却身影,不就是……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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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段中部分歌词取自杭盖乐队的《轮回》及南征北战的《独一无二》)
《百度百科》:“英雄:无私忘我,不辞艰辛,为人民利益而英勇奋斗,令人敬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