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早春的某天,凌晨两点左右。
东北牡江县临蛟镇周家大院内,所有的门楣都贴上了红底金字的婚庆对联,房檐下悬挂着一排排大红“囍”字灯笼,处处洋溢着祥和喜庆的气氛。
但在北院的新房内,一场并不祥和的对话却在悄声进行。
“清芙,周湘龙是县警察局侦缉大队副大队长,他姐夫是县政府秘书,有钱有势。若他清醒后知道是我带你逃跑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的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还没醒过来,干脆把他一刀捅死,以绝后患。你看呢?”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
摇曳的烛光中,这男子脸上的神色有点狰狞,不住地将憎恨的目光投向那张雕花檀木床。
在这张铺着大红“囍”字被子的婚床上,新郎周湘龙脸颊赤红、双目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被西装男子称为“清芙”的新娘子,名叫韩清芙,是一个身材高挑窈窕、容颜端庄秀丽的女子,正用略带担心的目光看着昏睡不醒的新郎。
听到西装男子那句满含杀气的话后,韩清芙皱皱眉头,有点不满地说:“魏先生,周湘龙这个人我比较了解,虽然浪荡无行,但他本性还算良善,没有大的过恶,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他?”
被称为“魏先生”的青年男子,名叫魏俊明,二十三岁,是牡江县某私立学校的国文教师,一直喜欢韩清芙,此次是应后者请求前来帮助她逃跑的。
“清芙,你既然不喜欢周湘龙,为什么要答应与他结婚?”魏俊明不解地问。
“我与周湘龙虽然是娃娃亲,但那是父辈们定下来的,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也从来不认为周湘龙是我的丈夫。至于此次与周湘龙结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几个月前我因参与抗日活动被捕入狱,是周湘龙的姐夫将我救出来的。他救我的条件,就是必须与周湘龙尽快完婚。
“其次,出狱后我被父亲软禁在家,若不答应与周湘龙结婚,就无法从家里逃出来。今天的婚礼,就是我脱离家庭束缚的唯一机会和途径。但周湘龙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再伤害他!”
魏俊明沉默了片刻,郁郁地说:“清芙,我对你的感情,你是清楚的——”
韩清芙脸色一沉,打断他的话说:“魏先生,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理想没实现,就不会考虑个人感情问题!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是周湘龙名义上的妻子,虽然有名无实,但也不可能再与其他人谈情说爱!”
魏俊明无奈地自我解嘲说:“好好好,就算我自作多情,以后再不提了……快收拾一下你的陪嫁物品,捡贵重的带上,我们赶快走吧!”
此时,婚床上的周湘龙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只是韩清芙和魏俊明都没有察觉。
其实,早在十几分钟前,周湘龙就已经清醒了。刚刚韩清芙和魏俊明的那一番对话,也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