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 一旦开了一条口子,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许浓不想惹事,但却也不怕事。
更何况,之前打了白晓那几个巴掌, 她的形象早已经在众人心中大变样了。
既然没办法再低调, 那她也不需要再忍下去。
所以给白晓弄了那么一下子之后, 她也没有任何惧怕和忐忑。
甚至在白晓死命挣扎着想抬起头的时候,许浓也没放手。
“之前你没记住的话, 我再说一遍。”
她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淡, “这个组我进来是想努力做事的, 以前忍着你不代表怕你。你如果再不收敛,一直主动来找茬,那大家就都别安稳了。”
说完,她手轻轻一推,白晓整个人都向后倒退着踉跄着几步。
再抬起头时,白晓狼狈极了。
米饭菜汁沾满了整张脸, 鼻子眼皮额头, 甚至鼻孔里面,都挂了两块葱花, 假睫毛上面还有两小块小米辣。
白晓顾不上什么,抬手随意揉了揉眼睛, 原本想擦干净眼周的菜汁,结果却碰到了小米辣, 顿时辣气冲进眼睛里面,她难受的又哭又叫。
“许浓我他妈要让我爸爸来杀了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白晓一边骂一边眯着眼睛四下找水,动作急促狼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疯子一样。
所以有都在冷眼旁观,不,大多数人其实是觉得白晓是自找的,而有一小部分人,则是被许浓再一次震住了。
其中也包括周起。
他目光久久没从许浓身上撤回来,脑海里也不停回忆着刚刚的画面。
他是万万没想到,小奶猫发起火来会这么吓人这么凶,而且动手也毫不含糊。
原本还想来这个组帮她找点场子回来,可现在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需要动手的地方
不过
周起拿舌尖抵了抵牙根,目光含着散漫的笑打在许浓身上。
操,真是要命了,越来越会勾人。
后来白晓发疯,许浓没再陪着她。
她沉着周身的气息,安静的走出片场。
每路过一个地方,她都像是自带着强大的气场一般,没人再敢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靠近她开玩笑,基本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给她让了路。
周起也什么都没说,只起身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他们两个出去之后,片场原本凝固的气氛像是忽然松散了一下,大家莫名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组里的男主演舒朗这会儿也回过了神,他一脸夸张的捅了捅旁边的李向南。
“我说,你这同学脾气原来这么大的吗这才两天的功夫啊,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向南倒没觉得太过诧异,因为有了之前那几个巴掌做铺垫,他知道许浓不会再忍下去了。
他看了看许浓和周起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在原处撒泼的白晓,眉头皱了下。
“是有的人太蠢了。”
许浓觉得自己的情绪还有些不稳,所以一路上一直没开口讲话。她知道周起在身后迈着长腿慢悠悠的跟着,也没在意。
她去了小超市,买了一把棒棒糖,结账的时候默了默,转头看向周起。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周起眉梢微微挑着,怎么这是要开始养着他了
不过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没像以往那般瞎闹开玩笑,所以淡淡摇了摇头。
出去的时候,许浓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甜腻丝滑的口感在口腔里绕了几圈,但心头那股子郁气并没有慢慢消散,依旧感觉闷闷的。
她含着糖,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周起的角度看,此时此刻的许浓就好像和人掐架输了的小奶猫,一边舔着伤口,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回走着。
他看不下去了,修长的手掌抬起,按在她的发顶。
许浓被他这个突然的动作搞得不明所以,扬头看了看他,用眼神问着他在干什么
他瞭着眼皮看她,“不是打赢了怎么还不高兴”
许浓知道自己这会儿情绪外露的太明显了,倒也没怎么意外他的问题。
抿着双唇,静了半晌,她低着头淡声说了句“没什么”
只是觉得她之前做的选择,是不是一直都是错误的。
她高一的时候,父亲意外出事,锒铛入狱。
没到半年,谢女士便遇到了沈玉的父亲,两个人原本也是彼此的初恋,年轻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没得到的人永远会是心里头的白月光,更何况谢女士这些年被许爸爸保护的很好,在家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偶尔带着许浓逛街买衣服,或者监督她的学习之外,她过得真如一个阔太太一般。
女人婚后生活滋润,没有烦心事,自然不会老。
所以沈父再次见到谢女士后,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两个人年轻时互相爱慕着的时光。
破镜重圆的故事永远都不会过时,更何况过了几十年后,两个人更是没有任何阻碍了。
许浓的父亲在狱中,是无期。
而沈玉的母亲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沈家的大家长能说得上话的,或者有能力阻止沈父的人也早都不在了。
所以两个人再走到一起,是非常顺风顺水的。
沈父为了彰显对许浓妈妈谢女士的喜爱,甚至还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那天早上谢女士在家里一边让造型师为自己做造型,一边和许浓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浓浓啊,妈妈的宝贝,你爸出事之后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妈妈知道你难受,但是以后妈妈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沈家是北城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你沈叔叔现在是家主,只要有他在一天,我们母女就肯定会一定过得很好的。
妈妈知道你可能心里会有些不适应,可能还会想起你爸爸,但是咱们活着就得向前看啊是不是而且妈妈做这么多,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你。妈妈不想你一直跟着我过苦日子,以前你爸爸能给你的,妈妈绝对也能给你。”
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跟谢女士吵过几次了。次次都是因为爸爸,许浓觉得爸爸才出事没多久,谢女士就忽然改嫁,这件事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但谢女士态度很坚决,可能也是过怕了苦日子,突然来了个人能救自己出泥潭,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这些许浓都懂,但理解归理解,接受却又是另一码事。
不过那会儿谢女士说完那些话时,许浓抬头看了她一眼,恰巧余光看到了正给她卷头发的造型师,眼底是怎样的不屑和嘲讽。
那个时候,许浓一点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女士瞧着她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还以为她想开了,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对她说“别置气了,妈妈知道你想着你爸爸,但是你沈叔叔对你也很好是不是”
“浓浓,妈妈不希望你的人生一直往回看。所以答应妈妈,以后咱们在沈家好好过成吗”
许浓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什么态度都不对。
但只要一想到刚刚那造型师的眼神,她就没办法再当着外人的面,顶撞谢女士。
后来那场婚礼办得还算顺利,许浓的情绪不悲不喜,带着无能为力的麻木感。
不过她向来适应能力很强,改变不了的事情就接受也是爸爸从小就教她的道理。
但她没想到自己一直的妥协忍让,会让谢女士变得变本加厉。
豪门生活向来不易,谢女士过了几个月后就深有体会。所以她不止自身改变,还对许浓的要求越来越高。
她知道,这个圈子的精英太多了。而许浓如果想出人头地,连带着给自己争光,最有效的捷径就是做大明星。
沈家有一个沈玉,没人会觉得做明星是什么低级工作。况且许浓长相随了谢女士很多,平时不打扮都又甜又美,不走这条路太过可惜。
所以谢女士在许浓高三那年,就很正式的和她提出了叫她艺考的事情。
其实就算谢女士不说,许浓也是想考b大的,只不过不是表演系,而是导演系。
爸爸以前就有一个导演梦,但迫于现实一直没实现过。她从小被爸爸教育熏陶,也对导演这个职业有着很深的向往。
但当时谢女士已经变了很多,对许浓更是控制欲十足,几个月的豪门生活让她变得更加强势,再也没了昔日宝贝长宝贝短的叫着许浓的样子。
她想过改变,并且也提出过想出来自己生活,不留在沈家。但是谢女士的反应非常强烈,几乎次次都是先硬后软,甚至后来有两次,她还被许浓的话气到生病住院。
谢女士是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妈妈,许浓就算再觉得她变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真的出什么事。
所以在那之后,许浓对谢女士的安排,都一一听从。
她成绩不错,考上b大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沈父想为她办个隆重的升学宴,但是许浓很坚决的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