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腊八就是年。这时节,秋粮夏麦都已缴过,自家的粮麦都也已入库。追加过底肥,这地里的活就算是忙完了。下了一场大雪,给天地之间裹了一层厚棉被。麦子就不会被寒霜给打坏。来年春天地里也有了雨水。瑞雪兆丰年,怀着这美好的期望,农家人可以安心的准备着过年了。
这时候,做了公公的,就会约上几个人聚集在一块。点上一锅子旱烟,旁边烧壶茶。追忆往昔,再想想来年。谈谈收成,缅怀理想。聚在一起侃大山。田老栓就是如此。
这时节,做人家丈夫的,年轻的后生们约好一起打去兔子。寒冬里那些饿极了的野兔子,到处跑。脚印都印在了雪地上,一排排,一串串,指向了远方。有经验的农夫,就能顺着脚印,摸上一窝;若是运气再好点儿,也许还能捡到一只没有飞到到南方的大雁,野鸭子。雪一下,它们就被冻成了僵硬的一团!到了冬天,村子里的小伙子们就像是一群一群的麻雀。飞来跑去,乐此不疲。田家三兄弟就是如此。
做人家婆婆的,这时候,相必就只是坐在床上面。房间里点着柴火盆,旁边再烤上一些落花生。后面一个媳妇在捏肩,下面一个媳妇来捶腿。左边坐着大孙子,右边就抱着小孙子。院子里还有那么几个媳妇在做活。婆婆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一声令下指东打西,莫敢不从。想来,也许是有这样的婆婆,可是这不是田家村的婆婆。
田家村的金婆子正带着两个儿媳妇腌酱菜,做大酱,孙女儿也在旁边打下手。旁边放着一个小火盆,温暖又明亮,下面还捂着几个小红薯。金婆子顿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想起了她隔壁的董婆子,顿时觉得:人生,就应该如此。
田婆子这个月的日子不好过。走进腊月,张氏的肚子眼见儿的大起来。师婆子来摸了下,这是四个多月的身孕了。算一算,这是七月里有的孩子。老二总算有了孩子,这自然是件喜事。可是这过年的差事多。三个媳妇同时都有了肚子,劳动的主力就成了这个做婆婆的人。添了很多劳累。虽说这农家的媳妇不矫情,可是有些事到底还是做不得。
腊月里粮食进了仓。地里的活计忙完了。农家人有了粮也有了闲。这村子里娶妻嫁女的大多集中在了这时候。往常这些添箱迎新的事,派王氏去也就是了。可如今,就只能自己跑一趟。若是媳妇儿去,就算自家不矫情,人家主家也是不乐意。据说,这孕妇会冲撞道新娘子。新媳妇三年之内就不会有孩子。到那时,生不出娃娃的新娘子,莫不是要找我董婆子?现今想来,莫非那张氏过门的时候是被冲撞了?所以这几年都没身孕。如今开了怀,就算是冲撞也是过去了。
怀孕期间不能刀剪,这也是一桩避讳的事。又生出了无数的麻烦事。可是现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万一把一个男娃变成一个丫头来,又养一个赔钱的。唉,今年就要劳累我董婆子一场了。董氏恨恨的想到。
过了腊月二十三。买糖瓜,祭灶神;扫房子,糊窗纸;宰稻鸡,杀年猪;炖大肉,蒸馒头;贴年画,包饺子。这个腊月,董婆子可是忙的够呛。年,终于要到了。“砰”的一声,这是谁家的爆竹,这时间就放了?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声声辞别了旧岁。这年是真正的开始了。
正月初六,董婆子派了田老大去接了田大妞回娘家。亲眼看到了这抱孩子的老闺女,的确是白胖了些,董氏才敢实信张氏的话。母女相见有着无数的话来说。那一声一声的絮叨中,董婆子才把颗悬着的那颗心,稍稍的放一放。然而,住了没两天,女婿就来接人了。这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啊。娘家再亲,养的再好,做了人家的媳妇还是要听婆婆的话。于是,田大妞也就跟着女婿离开了。给董婆子留下了一些说不出来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