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意外危机导致‘文科建筑’土地使用权被收回,我作为‘文科’项目负责人应该负主要责任,给简所这边带来如此困扰,我感到万分抱歉!”她正襟危坐,嘴角带了一个完美的商务微笑,微低着头,眼睛看向桌面某个虚空的位置,吐出这句她练习了几千次的话。
没有回应,等了三五分钟,还是没有回应。
这样的寂静让她焦虑,抬头看了简风一眼,他坐在桌子对面,眼神异常平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纪山荷收回目光,又说道:“我单位违约补偿金稍后会打到贵司账户,而我也接受单位的处分安排,希望这样的处理结果能让贵司满意。”
沉默了一会儿,简风摆摆手,说:“出去吧。”
纪山荷愣住:“那简所的意思是?”
他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自己去找我公司相关人员对接,我哪有时间管这些闲事。”
他声音低沉,语气无起伏很平淡,纪山荷却敏锐的听出了其中的冷酷与怒意。她不敢过多打扰,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抱歉”,随后出了他的办公室。
在简风建筑事务所处理“文科建筑”后续工作的这个下午,难熬程度可以赶上纪山荷这二十多年的前三甲,事情处理结束后,她从大楼里出来,长叹了一口气,她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简风,在这之前,他随时随地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异常的亲和近人。
此时夏日夕阳正好,她无端想念起家乡盛开的荷塘来,小时候暑假去奶奶家,总是在荷花池边度过,摘荷花、吃莲子,一去不复返的快乐时光。这个苦闷的夏天,极度郁闷时,她甚至梦到过一望无际的荷塘,碧玉的荷叶连绵起伏连向天际,洁白、粉色的花朵随风轻动,一片安宁、舒爽的景象。
她想,也许回南方也是不错的选择。
又过了几天,那天是简风过来太丰集团处理“文科建筑”收尾工作的日子,他过来得比较晚,等到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才来,纪山荷被他上次的反应打击得自信心全面崩溃,晚饭都没了胃口,精神紧绷,等待的时候太难熬,她一分一秒的掐着时间。简风走进办公区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他一进来,周围环境都觉得亮了几分,纪山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难道这灯也是看人下菜碟?他这次看上去心情舒畅,边走还边和办公区的员工们寒暄了几句,纪山荷忙迎了上去,说:“简所,这边请,等您好久了。”
简风开玩笑:“怎么?着急下班?”
纪山荷笑着说:“得知简所要来,怎么会舍得下班?等一个通宵都心甘情愿。”一不留神,就说得太浮夸,上次周礼全在简风面前说的那些话尺度到底该如何把握?或者,这是自己的真心话?
简风说:“今天纪总很高兴?”
纪山荷说:“高兴什么呀,不过苦中作乐罢了。”
简风跟随她进了办公室,她将门虚掩上,偷瞄了他几眼,此时已到夏末,他穿了一件山葵色的衬衫,这颜色极衬他,显得柔和又沉静,透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来。纪山荷说:“简所是喝茶还是喝咖啡?茶是好茶,朋友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锡兰红茶,咖啡却只是速溶咖啡。”
简风说:“看来纪总是红茶爱好者,那么我便尝尝你的私藏吧。”
纪山荷一边泡茶一边说:“这是锡兰红茶种的乌沃茶,汤色鲜红,还带了花香,也不知道简所喝不喝得惯。”说着端了一杯递给他。
简风接过来,拂了拂热气,轻抿一口,说:“不错。”又说道:“纪总之前的建筑设计作品仅仅停留在商用写字楼、居民住宅这种层面吗?”
纪山荷知道他想问的是有没有设计过“高、难、精、尖”这类大型项目,她无意撒谎,老老实实的说:“不曾有过。”
简风点点头,说:“金光大厦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想好怎么改进了吗?”
一说到这个事情纪山荷就想钻地洞,她讪讪道:“网上那位教授说把外墙材质换了就行。”
简风抿了一口茶,轻笑出来,说:“怎么老是别人说?别人说又有什么用?自己不动脑子,难道任何事都要靠别人说吗?”
纪山荷心想,谁说我没动脑子?我脑细胞全死光了也没想出来,怎么和你这种大咖比?嘴上说道:“我能力欠缺,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不知简所有什么想法?”
简风说:“你想突出的是光吗?让这个建筑成为这篇区域最耀眼的坐标?”
纪山荷做出了一副检讨的姿态:“的确是我注重了美观,而忽视了实用性。”
简风又笑了,说:“我没有说你这样是不对的,我就是想问你是想建造一栋与众不同的发光的建筑吗?”
纪山荷说:“是的,烟海市冬天太长,我想建造一栋能发出温和光线的建筑,看着也能温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