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清晨,初日照林。和风容与,青蝉独鸣。
云忘忧轻轻推开了小木门,走到了院子里,清早透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转眼看到了草棚下,坐在一把竹椅上的方孝立,他的头埋在臂里,身上披着一件蓑衣。
云忘忧走过去,轻轻唤了声,他蓦地醒了,很快起了身道:“啊,忘忧姑娘,早。”
云忘忧道:“方大哥,夜里凉,当心睡病了。”
方孝立面色微红:“我爹娘老了,睡得浅,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怕挤着他们,也怕吵着他们,就出来了。”
“难为你,方大哥。真是抱歉。”
方孝立拍了拍胸脯道:“这有什么,我身强体壮,不怕不怕。”
正说话间,萧怀奕出来了,见此情景,也顿觉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等方孝立又去山中打猎砍柴时,他也跟着去了。
两人在午间时分便回来了,担了满满的木柴,方孝立笑得合不拢嘴,对着正给他擦汗的父母道:“阿爹,阿娘,这位公子好俊的功夫,那长剑刷刷刷的,就劈了一堆木柴,比儿子一刀刀砍的可省力多了!”
萧怀奕和云忘忧但笑不语,方孝立兀自高兴的比比划划,他的爹娘也跟着笑,脸上皱纹都堆在了一处,满是慈爱怜惜的替儿子掸掸身上的尘土。
草屋上炊烟袅袅,方父方母去准备餐食了。院子里,噼啪作响,萧怀奕帮着方孝立在劈柴,他捡了几块长板木,三两下就搭好了一个简易的木板床。方孝立惊道:“公子,你真厉害!”
云烟织被云忘忧挽着,也坐到了院子里,笑道:“怀奕哥哥,深藏不露啊。”
萧怀奕语调上扬:“这算什么,以前我在瑞锦山庄,和易澄练那小子经常弄些机关木枢什么的来玩,架个木床多简单!方大哥,今晚你不用睡在外面了。”
方孝立呵呵笑着,连连点头谢过。两人劈着木材闲聊,萧怀奕道:“方大哥,你待你父母真好,我突然,也有点想我爹娘了。”
方孝立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对老父母,怎么能不对他们好。我爹娘老了,前些日子重病,差点儿没撑过,我现在呀,什么都不图,只想多陪他们一天是一天。父母在,活着还有奔头。公子,你若是想爹娘,便多看看他们多陪陪他们吧。”
萧怀奕低头不语,想想自己从十二岁被家里送到灵阙修习至今,回家探望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未在父母跟前尽孝,心里隐隐伤感起来。
他问方孝立道:“方叔方婶病好完全了吗?”
方孝立道:“现在是好多了,之前双双重病的时候可急坏我了。我家本就贫苦,没有太多闲钱治病,我只好白日晚上不停的砍柴捕猎,背着木柴猎物到镇上去换些银钱抓药。”
萧怀奕道:“镇上?可是据此六七里的小镇。”
方孝立道:“是呀,我后来就没去了,这附近也没有其他的镇子,便只好到几十里外更远的城镇去寻药。”
萧怀奕明白后来为什么没去了,只道:“这么远的路途,背着重物,很辛苦吧。”
方孝立咧出整齐的白牙,笑道:“我腿脚好着呢,轻轻松松。”
萧怀奕拍了拍这个从不言苦累的男人肩膀,心中敬佩。
在这户人家停留了几日,云烟织的腿伤在渐渐愈合,勉强能自己走动几步了。萧怀奕跟着方孝立进山砍柴捕猎,方孝立每天都乐呵呵的回来。两人又寻了空,将堆了一院子的收获拿到镇上变卖了银钱,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方孝立将所得银钱一一交到爹娘手里,开心得像个孩子。
这天夜晚,云忘忧和烟织睡在一处,替她拉了拉被子。正欲阖眼,仿佛听到了寂静山林中一点不同寻常的响动,她微警觉起来,那响动在她耳里盘旋不散。
终于,她躺不住了,轻声下了榻,拿起碧落,推门出去。
萧怀奕见她推门,问道:“忘忧,你去哪啊?这夜深人静的。”
云忘忧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异响,从山林深处传来的,我去看看就回。”
“什么响动?我好像没听见啊。我跟你一起去吧。”萧怀奕道。
云忘忧摇了摇头:“不用,你睡吧,我看看便回,很快。”
关了门,云忘忧一路行到密林深处,飞身站到一颗古木树梢上。俯身望去,密林之中,黝黑一片,如一潭死水,寂静无波。
头上时不时掠过几只乌鸦,飞入林叶间,扑哧振翅,引得栖在树木上的其他飞禽惊惶逃散。
并无什么异象。
次日,清晨的静谧被碗碟摔地的声音划破了。
云忘忧和萧怀奕听见了低低的争吵声,齐齐奔向厨房,见方父方母正佝偻着身体,手忙脚乱的捡那一地的碎瓷片。旁边的方孝立撇开了老人的手道:“行了行了,我来。”
老人便立在一旁不动作了,浑浊的眼里有些许无奈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