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一时静若针落可闻。
江起斜眼睨着地砖上的折子, 只见上面爬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晏康越还在说:“如今会宁府雪崩埋村之事频发, 到底神女入宫是顺从天意, 还是天怒人怨?”
江起目光从折子上移开, 环顾殿中, 每人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就连沈复卿也是嘴角含笑。想来自己没去接他抛来的橄榄枝, 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神女入宫得益者终归只有他一人。再看滔滔不绝的晏康越,他一个武将出身, 竟能借着会宁府雪崩埋村一事滔滔不绝,引经论道地将神女贬到尘埃。
从晏康越的话语间,江起得知, 雪崩埋了近十个村子,丧生者百人之多。他忍着怒意,隐在袖袍中的手捏成拳。
原本与晏康越一同参朝的宋欣已有好些时日不见踪影, 略略思索,便可知雪崩埋村的事与晏康越脱不了干系。为了一个神女, 使了这样阴狠手段!可怜无辜的大梁百姓!
最后晏康越冷道:“雪崩埋村的事还有发生, 圣上以为如何解决?臣愿闻其详。”
江起从金漆龙椅上起身,百官尽知傀儡皇帝在国事上根本说不上话,摄政王此番是早已挖了大坑,就待他跳。
能如何解决?神女为何入宫,是为平息天怒。但现在天怒仍在,且比神女入宫前的动静大的多了。当时这无能皇帝为了神女入宫在京城制造了多大的动静?又是天灾人祸, 又是人言可畏,现在摄政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得皇帝措手不及。
百官叹道:皇帝还是太蠢太年轻了。
江起踩在三级阶梯上,作势要去拾地上的折子。谢玉替江起揪着一颗心,忙道:“奴才替万岁爷取折子来。”
只是他还没走近,在百官注目中,这无能的皇帝竟一脚踩空,生生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谢玉大喊:“万岁爷。”
晏康越面色阴鸷,冷眼瞧着江起眼睛一闭,厥了过去。到没想到,他会整这一出。
于是在众人心照不宣中,宫人手忙脚乱地将江起抬了下去。江起离开后,早朝便散了,沈复卿与晏康越说话道:“摄政王,好歹是贤婿,还不去瞧瞧。”
晏康越道:“还用不到尔等关心。”
沈复卿笑道:“当年摄政王还是大将军时说话可不像这般文绉绉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喃。”
晏康越当年没读过什么书,常在朝堂上被人堵得哑口无言。大梁重文轻武,还曾被耻笑过大字不识,上不得台面。于是他闲时就要读上几本书,每每与人说话时候特地要加上成语,以显自己文识。
晏康越本想亲遣太医去替江起诊治,逼得江起对会宁府雪崩之事作答。然遭沈复卿这么毫不掩饰的嘲讽恼得他冷哼拂袖而去。
……
坤宁宫中。
宫人急急来报,江起坠倒昏迷不醒。
晏绥九闻言急急忙忙便要往乾清宫中去,待她到了乾清宫时,谢玉苦着脸迎晏绥九入殿。
殿中,江起静静地躺在榻上,纱幔掩着他,只能瞧个影影绰绰。晏绥九便问谢玉来龙去脉,谢玉只言了江起如何跌倒。
晏绥九又道:“说,圣上为何无缘无故去拾折子。”
谢玉禀着后宫不可参政原则,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
晏绥九道:“你是圣上身边贴身伺候的,拾折子这种事也要圣上亲自去做吗?那要你又有何用?来人——”
眼看晏绥九动怒,纱幔后人影动了动。
谢玉求饶道:“娘娘饶命,是会宁府递来的折子。折子上……折子上所言会宁府近段时日频发雪崩。已有数十计的村子因雪崩被埋,死伤百余人。摄政王……摄政王他逼着万岁爷讨要解决之法呢!”
晏绥九闻言,面色一沉。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挥退殿中宫人,只余她与江起二人。晏绥九走上前去撩开纱幔,静静凝着江起睡颜,过了不知多久,她轻声道:“圣上装够了吗?”
江起十分窘迫,知道瞒不过晏绥九干脆坐起身来靠在榻边。只是他跌下阶梯时到底磕了额头,太医在他额前裹了圈白纱。此时靠在榻边,端得一副憔悴病容。
江起扬起一个笑来,问道:“皇后何时来的?”
晏绥九道:“摄政王在朝堂对圣上步步紧逼,圣上不得不以装晕躲去一劫。可不晓得宫外将圣上传的多懦弱无能,圣上不怪臣妾吗?”
江起疑道:“朕怪你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