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於心中乱成一片,因着江重薨逝与晏绥九间的嫌隙,这几日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冰释前嫌,接近讨好般为晏绥九做事,竟一时忘了七七四十九日回魂一事。
父母幼妹及心上人惨死,最亲的人遭此横祸,她连基本的烧纸燃香都没记得。
忽而,一阵凌厉的风直击面门,石案上一个茶杯裹着杀意而来。
枚於略略偏头躲过晏绥九掷来的茶盏。她回首望着面无表情的晏绥九,忽感阵阵冷意。
如果说忘记为周逸川烧纸燃香可以寻一个理由,但此时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盏却已经完全暴露了她。
枚於会武功。
枚於嗫嚅,“小姐……”
晏绥九道:“眼睁睁看着周逸川死?”
枚於一时无言,晏绥九也并不想听她作答,只切入主题直击要害,“江漓为何派你来?”
枚於没想到晏绥九能准确说出她背后那人,她惊愕的看着晏绥九,还想辩解一番,“小姐,我……”
晏绥九冷眼瞧着枚於,将她的慌乱局促尽收眼底。心中的答案得到了证实,为何前世她那样的人,枚於愿意舍命相救?
晏绥九忽然想到被晏太师一剑贯穿的那日,她眼中包着泪,掉落护城河的那一瞬,风汩汩灌进衣袍,戳得她满心窟窿。泪眼模糊中,她十二年的夫君一身铁胄戎甲,疯了一样跳入河中。
晏绥九逼视枚於,“说,派你来监视太师还是监视我?亦或者埋在我身边,寻机会杀了太师?杀了我?”
其实,晏绥九怎会不知,前世未嫁给江漓时,她根本不值一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晏家的庶出女儿根本不得晏太师欢心。
枚於受指派而来既探不了任何消息,就算在太师府邸,晏太师也是被重重保护,她一人之力想刺杀太师,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只有一个可能。
晏绥九盯着她,只听枚於摇头解释,“不是的小姐,枚於是受令入太师府保护小姐的。”
心中早已了然的答案,前世枚於为何舍命相护,不过是受背后的主子的令,以死奉命。
晏绥九冰冷的心终于有一点波澜,她叹了口气道,“回去吧,明日还要入宫。”
翌日。
晏淮清选了一件素净的衣裳,了夏如往常替她梳妆,晏淮清挥退她,盯着镜中人道:“今日不必花黄。”
了夏小心瞥了眼她额上淡粉色疤痕,试探道:“了夏替小姐遮遮吧。”
晏淮清冷道:“就算我今日满面疤痕,皇帝也得笑着选我。”
了夏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
二人循声而望,宋氏逆着光站定,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氏唤道:“九儿。”
晏淮清站起身来行礼,“母亲。”
宋氏示意了夏退下,她走进屋内道:“内务府的马车在门外候着了。”
说罢去看晏淮清的表情,怕她再情绪激动。但见晏淮清波澜不兴,点头道:“我已妥当,这便去。外边风大,母亲不必送了。”
宋氏闻言顿在原地,她双目微红道:“九儿,可是在怨母亲?”
晏淮清已行至门前,闻此回首道:“女儿不怨母亲,女儿只恼自己不能劝动母亲。”
见宋氏微红的眼掉下泪来,晏淮清拿过手帕拭去泪珠,颇为无奈道:“母亲!父亲为权舍得女儿入宫,往后也会为了权利扶正三姨娘。外祖父老了,而扶苏还年轻。今日您还能选择让了这位置,母亲审时度势,父亲念此不会亏您。而若是往后母亲被逼无奈丢了正妻之位,到时候难堪的不止是母亲,还有整个尚书府!”
一串不是威胁胜似威胁的话让宋氏更加错愕,晏淮清又行了一礼,施施然推门走了出去。
太师府外,前来迎接晏淮清的马车奢侈华丽。数十个小厮正恭敬侯着。晏太师允了宋欣今日护送晏淮清入宫。
阳光下,晏淮清额上的疤痕各位显眼。宋欣心中猛的一紧,他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捏成拳。
晏淮清没想到会见到宋欣,她微微一愣,迅速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果然,马车身后,宋欣护送的队列中,一个将士正垂头,似乎感受到晏淮清投来的目光,她抬起头来,两道略微凌厉的眉。
晏淮清收回目光,她对晏绥九并不抱任何希望,只暗中猜测晏绥九入宫的企图。
晏淮清也不与宋欣多言,她撇过头不去看他,也希望宋欣不要看见她额前的伤。人多眼杂,宋欣只眼睁睁看着晏淮清行上马车。
看霞光万丈,看马车辘辘扬长而去。
禁宫宫门前停驻了不少马车。每辆马车皆是华丽,放眼望去各有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