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纱布, 一圈一圈裹紧了卫臻的脚,最后,在脚面随手系了个结。
罗刹殿下给卫臻包扎好伤口后, 便将匕首往靴子里一插,随即,朝着炕上奄奄一息的卫臻脸上扫了一眼,少顷,只皱了皱眉, 不多时,只大步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卫臻像是刚刚生了个孩子似的, 浑身浸湿了一大片, 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往外冒着, 头发湿漉漉的, 一脸凌乱不堪。
小腿还在一下一下轻颤着。
脚心处仿佛要灼烧了似的,一阵一阵的生疼。
空气中,酒味越来越浓烈。
“可怜的主子, 被人生生剜了一块肉, 您金玉般的人儿,那```那位, 那位怎么能如此对待您”
冬儿抽抽嗒嗒的,一阵一阵的咬牙切齿的抽泣着。
边哭,边细细察看卫臻的伤口, 边替卫臻柔腿肚子,边连连问道“主子,腿还疼不疼,方才是抽筋了, 那青筋都生生卷起来了,可想而知,该有多疼了”
冬儿后来定然知晓了,那罗刹殿下是为了给卫臻清理及包扎伤口方才有此一举的,可主子是个娇娇儿,不似那等粗鄙的汉子,这般硬生生的剥皮拔骨,寻常女子,哪个受得主。
冬儿光是瞧着,都忍不住生生打颤。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不得跳起来大骂一声才好。
然而,对方是何人,便是冬儿有这个心,亦是没这个胆。
却说卫臻躺在大炕上,大口大口地喘了好长一段时间,那痉挛剧烈起伏的心脏这才一点一点慢慢的平复了起来。
额头上的汗水慢慢晾干了。
浸湿了的衣裳也随着一点一点风干了。
小腿里的青筋也被一点一点揉散了,抚顺了,只剩下脚心还有手心一阵一阵的疼得厉害。
卫臻静静的躺在大炕上,恍恍惚惚的想着。
其实,这点儿痛苦对卫臻来说,并不算什么,无论是前世儿时被发卖到了乡下庄子里头遭人欺凌遭过的罪,还是后来临死前被卫绾折磨时受过的凌迟之刑,比眼下这疼痛,都要痛过一千倍一万倍。
只是,前世的卫臻受尽了苦难,那一身所遭的难,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就跟寻常吃饭睡觉般,正常得再正常不过了,便觉得,也不过尔尔。
而这辈子,约莫过得太过养尊处优了,这十来年间,几乎少有受苦受难,于是,便是一点点小小的疼痛也觉得放大了千倍万倍了似的。
只令卫臻恍惚了好一阵,好家伙,差点儿夺走了她小半条命
待歇息够了,疼痛之余,卫臻只缓缓爬了起来,抬眼一看,只见自己整个脚脖子被握出了一道鲜红的手印,大抵是怕她挣扎起来又乱动乱踢,抓着她脚脖子的那只手用紧了几分力道,又加之卫臻皮薄肉嫩,皮肤更是白的直晃人眼球,于是,但凡只要稍稍触碰几分,便能生出一道道印子来。
今儿个对方使了那么大的力道,这印子怕是短时间内消除不了呢
待到了明日,怕是由红转青转紫色了。
那印子倒是没有引起卫臻多大的注意力,不多时,卫臻只将视线落在了脚丫子上的那道结上。
女孩子万事追求美,便是包扎伤口也能将伤口包扎出一朵花儿来。
只眼前的这道结一板一眼的,死板至极,毫无美感不说,这结亦是系得紧紧的,一寸一寸勒着她的伤口,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看着这道难看的结,卫臻思绪有些短暂的混沌。
她没想到,那罗刹殿下带她来此,竟是为了给她清理伤口的,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他要将她千刀万剐了
与此同时,一道埋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在卫臻的身体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了。
若说方才在路上不过是猜测,而眼下,卫臻心里便已确定了七八分,甚至更多了
不然,这世间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当年,她一下一下生生剜了对方的肉,差点儿将其活生生的给剜死了,数年之后,不想,对方竟用一模一样的方法及手段来“报复”她。
是的,卫臻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位便是当年被她粗暴所救之人。
尤其,当他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回敬”她之后,哪里还猜测不到
当真是世事难料。
谁又能料想得到,当年不过是一时心软,随手救下了个跌落到她屋子里的小毛贼,多年以后,会成了个这么大的祸害了
倘若当年她没救她,让他死了个干净,现在,她压根就不用嫁他了,说不定还能寻一条其他生路,至于这天下,这千万黎民百姓,也不受受此人如此惊吓了。
这个发现,其实,卫臻丝毫不觉得惊讶,甚至在更早更早以前,她便隐隐猜测到了,只是,当真到了确认了的这一刻,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只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一想到这里,又想到方才受过的罪,卫臻甚至恶狠狠的想着,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她干脆一刀剜死了他一了百了。